廊柱、彩绘、围栏,瑾涵只觉得有些眼花了乱。曲折幽深,回廊的尽头,一处亭台赫然而立。威煜的步子慢了下来,拖住瑾涵的双手也松了开来。
自顾自的,威煜双手相背,走到亭中围栏处。放眼望去,王府内楼榭俨然,绿树成荫。亭台之前,一湖碧水,水质清冽,水平如镜,向东流淌,沿途繁花似锦,竟似是那溪流的源头。碧湖中有一人工岛,突兀隆起,茂竹修林,岛上遍植青竹,苍翠欲滴,远看就如一块巨大的绿玉镶嵌湖中。
威煜轻转过头来,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美吗,真的很美不是吗”。
瑾涵不知他的用意何在,正沉思该不该接话。威煜放在的脸竟然就在眼前。
“王妃要听下去吗”,威煜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尖利,笑声似是从喉咙中挤出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这竹苑本是敏王府中的一处绝美所在。当初,修建王府时,数千名能工巧匠雕梁画栋、竭尽所能,才建成这般盛景。那时,三哥常在此宴请我和大哥,这白日的景致已是这样绮丽,及至到了夜晚,在这亭台之上,遍设灯烛,丝竹声响,舞娘婀娜。月至中天,月影倒映,与丝竹、灯烛、倩影相互辉映,就似那瑶台仙境一般。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却是从来无”。威煜娓娓道来,狰狞的表情被祥和之色取代。
沉醉之中的他停顿了片刻,眉头轻拧,缓慢的开了口:“三年前,大哥带着三哥去了——凤栖院”。
见瑾涵一脸的无解。威煜撇撇嘴:“凤栖院是凤歌城最上等的烟花之地,那****在府中设宴时,相陪的牡丹姑娘就是那里的头牌。而在三年前,那里最红的是凤颜姑娘”。
话至此处,威煜的语调慢了下来,眼神如寒星投射过来。瑾涵意识到刚刚提到的凤颜姑娘肯定这故事的关键。“凤颜姑娘人如其名,生就一副绝世面容。三哥初去凤栖院,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那凤颜姑娘见三哥俊俏后生,全无世侩之气,也对三哥一见倾心。那时,三哥与凤颜整日粘在一处,不是在凤栖院,就是在这竹苑之中。也就是从那时起,竹苑才以巨石封住,以机关控制,成了三哥与凤颜的私会之地,真是鸳鸯情深羡煞众人啊”。
瑾涵正自听得入神,威煜话锋一转,“都说是好花不长在,好景不长在。看来果真如此。大约过了半载,三哥本欲先替凤颜赎出身来,待日子久些,再回禀皇后,迎娶为妻。却不料前一日还毫无征兆,第二日到得凤栖院,凤颜竟似人间蒸发般了无踪迹。那时的三哥象疯了一样,寻遍了凤歌城,还广布人手四处寻访,却一无所得。震怒之下,三哥下令封了竹苑,列为禁地,任何人等不得进入。今日我之所以能进得此地,却是有此等缘故”。
威煜一口气说完,眼睛定定的望向瑾涵,脸上一副玩味的神色。“多谢煜王给我讲了这么一个多情的故事,我只倒夫夫君冷酷
如冰,并不知道竟是用情至深之人”。
“据我所知,三哥自凤颜走后,三年来不近女色,全部精力都只放在了行军打仗上。此次父皇赐婚,怕也是敷衍了事,绝无真情吧”,威煜见瑾涵不为所动,遂以言试探。
“夫君用情专一,于瑾涵而言那是极好的事呢。难不成,日日笙歌倒值得庆贺吗”?瑾涵软中带硬的答道。
威煜已知瑾涵话里有话,面上一红,“如此,恭喜王妃,三哥既是情有独钟之人,愿皇嫂与皇兄能早日相携相近”。
“多谢煜王的吉言美意”,瑾涵浅笑盈盈。
威煜跨前一步,用手捏住瑾涵的下鄂,眼神如火灼热,“皇嫂先不必言谢,依本王看,三哥断不会轻易接受王妃的。今日吾话既已出口,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心意已决,我倒要看看,最终我与三哥谁会赢”,言毕,仰头大笑而去,回声震耳。
看着威煜转过廊柱,瑾涵紧崩的心瞬间松懈了下来,腿无力的软瘫下去。“山雨欲来风满楼”。亭台外,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阴沉了下来。风愈来愈急,竹叶先还是轻微的摆动,而后幅度越来越大,竹枝籁籁作响,乌云翻滚,雨就要来了。
瑾涵顾不得腿的酸麻,用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向廊外跑去。风吹动她的衣衫翻滚,秀发飘飞纷乱。竹苑此时不再是风光旖旎,风雨的来临,光线的黑暗,都让这里透出阵阵寒意,瑾涵打了个冷战,潜意识中,这幽闭的竹苑绝非煜王所说的那般简单。
眼见小姐已去了多时,还不见回来,彩儿心中不禁打起鼓来。正自屋内五心不作主时,天色暗淡下来,窗纸哗哗作响,不多时,风雨交加,彩儿心急如焚,一跺脚,拿起油纸伞冲出屋子,向竹苑方向急行。
雨倾泻下来,笼住了天地。夏日的雨是猛烈的,肆虐而狂燥。很快,地上的水汇成了条条水流,欢快的奔流着。越往前走,彩儿的心似被雨水浇透般越来越凉,心中咚咚作响,“小姐不会出事儿了吧”。
瑾涵一路奔到巨大的山石之间,石门仍然洞开。瑾涵心下稍安,冲出竹苑,沿着来路急行。大雨倾盆而下,顾不得许多,瑾涵将裙裾挽住,冒雨向来路跑去。
雨幕中,前面一把油纸伞向这边移来。待走得近了,瑾涵模糊中见是彩儿。与此同时,彩儿也看到了小姐。急奔过来,将油纸伞撑在小姐头上。瑾涵拉过彩儿,指指油伞,两人紧挨在一起,共同撑着伞跑回冷月居。
嘀嗒、嘀嗒,雨水顺着秀发、衣衫滚落下来,一会儿的光景,地上就是一片水渍。瑾涵机灵灵打着冷战,“啊切、啊切”连打了几个喷嚏。彩儿顾不得换下湿透的衣服,忙忙的在灶下烧了热水,伺候瑾涵以滚热的水洗浴后,自己才换上了干衣。
夏日的雨本是来得急,也去得快。不知为何,今日却迟迟未停。黑暗中,瑾涵大睁着眼睛,了无睡意。难道就如今夜的雨一般,王府注定会面临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