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行,瑾涵和彩儿来到东城门外。日头已然坠落,月刚刚升起,羞怯的闪在云后,犹如邻家青涩的女子。借着月辉,彩儿看到城门的守军向城内退去,忙拉起瑾涵,大声喊叫着飞奔过去。厚重的城门“吱呀呀”缓慢的寸寸移动,在仅剩下尺余的缝隙时,彩儿奋力冲到跟前,用力一带瑾涵,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城门,身后,“哐铛”声响,城门已然紧闭。
穿过街巷,主仆二人三弯两绕的悄悄来到王府后院的小角门前。四下张望了下,彩儿先是连拍了三掌,又轻叩了三下门户。稍倾,一声咳嗽从门里传了出来。
门悄然开了道缝儿,老魏头儿从门内探出头来。彩儿躲在暗处,见老魏头一现身,一下子自阴影处钻出来,“魏大叔,快开门呀”。
“你个小鬼头,想吓死你魏叔呀”,老魏头儿迅速的打开了门,一把将瑾涵和彩儿拉了进来。
瑾涵一脸歉意,“魏大叔,难为您了”。
“王妃,可别这么说,可折杀老奴了。只是,王妃还是小心些好,依老奴看呀,这王府表面看似平静,却是暗藏玄机,内里的水很深呢”。
一阵风掠过,远处屋角风铃渐次“叮铛”脆响,打破了夜的宁静。红色的纱幔随风而舞,在烛光的映照下,象是蛊惑众生、妖治无比的艳色女子。韩婉儿手拿团金折扇,半依在贵妃软塌之上,眼神定定的注视着那摊开的折扇。折扇上彩绘着的女子云鬓高绾,芳菲妩媚,却眉端轻蹙,颜带薄愁。“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韩婉儿字字清晰的吟道,心中酸涩痛楚。难道自己就如那画中的女子一般,如花岁月,花容月貌,却只能形只影单,空对晓月。世人都道她家世显赫,却不知为了韩府满门的尊荣,她只能委曲求全做了敏王的侧妃,众人私下都在议论、怨恨她的狠毒,却看不到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泪湿沾襟。嫁入敏王府已然数月,不要说得到夫君的宠爱,就连夫妻之事也并未行过。即使如此,还要在王爷面前强颜欢笑,在父亲面前隐忍不发。“不,不能再静寂下去”,韩婉儿银牙紧咬,愤怒、妒恨如潮水袭来,难以抑制。
屋外,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珠帘一分,小红走了进来,“小姐,银雁有事回禀”。
“哦,快让他进来”。韩婉儿看了一眼案上搁置的铜制“漏壶”,时候已然不早了。银雁是父亲八大贴身待卫之一,在她嫁入王府之时,父亲特意将银雁分派给了自己,保护她的安危,暗中打探、传输王府消息。
“银雁参见小姐”,一袭银衣,濯濯清华,男子身形俊美,大步走了进来。
“不必多礼,坐吧”,婉儿纤手轻抬,指向软塌旁的雕花红木椅。银雁一言不发的径自走了过去,坐在木椅之上,身板挺直,肃
然冷峻,既便是脸上罩着银质面具,仍让人感到阵阵寒意。婉儿不禁轻皱了下眉头。
“银雁,父亲既然让你跟随于我,你在面见我时,是不是该摘下面具,让我看一下你的庐山真面目呢”,婉儿软中带硬的要求道。
“恕卑职不能从命,银雁虽现时跟随小姐,不过是权宜之计,至于我的面容也是从不示人,请小姐宽恕”,银雁语气冰冷,顿时屋内的气氛凝重起来。
见银雁丝毫不为所动,婉儿一脸无奈,清清了嗓子,转移了话题,“不知银待卫深夜而来,有甚急事吗,婉儿愿闻其祥”。
见小姐退而其次,不再深究,银雁语气缓和了下来。“回禀小姐,卑职近日对王府众人进行了暗访,发现冷月居那边有着异于平常的举动”。
“哦,有这等事吗,快快禀明”,韩婉儿急切的询问道。
“小姐你已知晓,慕王妃曾经到过大柳村广施恩义的事儿。而就在刚刚,慕王妃和彩儿才回到王府”。银雁话说至此,停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难道这慕王妃又在白日里溜去府去了吗”?韩婉儿一脸讶异。
“不错,而且这慕王妃不仅去了大柳村,还在焕美居逗留多时,甚至还在街边看了耍杂耍的,当真是悠闲自在呢”。
婉儿听到银雁如此描述,心中怒火陡升。暴怒之下口不择言:“这小妖精倒懂得如何迷惑男人,王爷在府里就装的温婉纯洁,这王爷才走了多久,就耐不住,往外寻去,堪堪的水性杨花,狐狸作派”。
透过银质面具,银雁一脸玩味的看着那气急攻心的女子,长串刻薄的言语,竟被她说的那般流利,不自禁的嘴角也有了笑意。
看着银雁晶亮的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婉儿也自知失态。立时收敛了锋芒。询问道:“不知银待卫对此事做何想法”。
“这就要问问小姐的心意了,是只想挫挫慕王妃的锐气,还是要”,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是要制于死地”。一袭银衣,此时竟似冷月般透出沁骨的清寒。
韩婉儿被银雁的话震住了,呆滞地楞在那里,半响说不话来。
银雁嘴角微挑,面具下的脸上一副鄙夷神情。不待韩婉儿回过神来,自行起身告退。
“这,让我好好想想”,婉儿口中呢喃,声音几不可闻,竟似十分疲累了一般。
拂晓将至,彩儿已在院里忙活起来。打扫院子,浇了花,转脸一瞅,木柴昨儿也用完了。赶忙搬些木柴,或剁或劈,收拾成长短、粗细合适的,捆束起来。这一通儿响动,惊醒了沉睡中的瑾涵。昨儿有些疲倦了呢。唉,轻叹口气,审视下自己这副娇弱的身体。不禁担心起来,即便能够逃出王府,怕是也经受不住跑路逃亡的颠簸。心念一动,体质赢弱不要紧,多加强锻炼不就行了。一咕噜从云龙纹的红木床上爬了起来,只穿着小衣就翻找起合适的衣物来。上下左右翻遍了整个儿樟木柜,轻纱、紫罗、云锦等各类材质的衣饰精美,可都是长裙拖地,衣袖翩翩,在舞台上表演倒是美仑美奂,却不适合运动。瑾涵狠了狠心,拿出利剪,手起剪落,将一件紫罗蝴蝶衫从腰际处横向剪断,又拿出针线萝,穿针引线,缝制起来。
彩儿推门而入,见小姐已然起身,竟自只着小衣,坐在案桌之前缝着衣衫,不由埋怨道:“小姐,这晨起比不得日中,还有些微凉,怎么这么不顾念身子,这要病了如何是好”。
瑾涵头也未抬,“彩儿,快过来,待我缝制好这种新奇的服饰,到时你我各穿一件,天天清早起来活动活动,包管百病不生”。
彩儿一脸天真的望着瑾涵,冷不丁的蹦出一句“小姐,穿上这种新奇的服饰就能百病不生,莫非是神衣不成”。
瑾涵笑不可抑,手中的针线掉落到案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