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急,月淡朦胧,梦频惊,雁叫声声”。瑾涵侧身倚在床上,轻声吟道。“小姐,您又睹物伤情了,还是别劳神的好,闭着眼睛休息会儿吧”,彩儿边说边拿过两个绣花软靠垫在小姐的腰下,又用手指在小姐的脸上轻抚了下,“小姐,看来这油脂子倒是管用,脸上不那么红紫了,肿也消了许多”。瑾涵轻轻拉住彩儿,眼里满溢着感激和信任。“彩儿,你如此忠心待我,我心里感激的紧,今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小姐,彩儿身为奴婢,哪里高攀的起呢”。“不要推辞了,好妹妹”。“小姐、姐姐……”,彩儿激动地说不出话。
烟罗绿的帛纱外,威敏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王妃是善良美好的不是吗?韩妃三番两次施以陷害,自己还误会于她,现在阖府上下又盛传王妃受伤,她都默默忍受不予辩解。是软弱吗,不,倔强执著如她,即使遭受掌刑,也是凛然相对。在权利欲望的漩涡中,如此的女子能怎样独善其身呢,内心忽然涌出要保护她的想法。转身向小满子打了个手势,便隐在了院子的黑影之中。“彩儿姑娘,请出来答话”,小满子压低声音喊道。彩儿应声开了门,见是小满子,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别怕,王爷让小的给王妃送了碗红豆薏米粥来,赶紧的让王妃喝了补养补养”。见彩儿仍疑惑的看着自己,小满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彩儿姑娘,赶紧的吧,我们王爷没有恶意的”。彩儿端着粥走进内室,嘴里嘟囔道:“这可真是,打的时候兀自心狠,现今倒送粥来了。”瑾涵已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心里五味杂陈。“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木然的由着彩儿将粥一口一口的喂到嘴里。
天边月坠西沉,黎明前的夜黑如墨。自冷月居回来,威敏连夜急召戚明扬隐密进府,叮嘱他时刻注意京城时局变化,在自己远征花喇国期间,将京中暗卫渗透到各府、各衙,特别是对太尉府要重点防范。戚明扬要离去时,威敏叫住他,犹豫片刻,耳语道:“暗中保护好王妃”。
经过一夜的筹谋,威敏眼眸幽深,眼眶内的血丝让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小满子端来碗独参汤,汤色深红,热气弥漫。威敏轻啜一口,顿觉神清气爽。眼见天色尚早,就着书桌边的软榻躺下身来。
梦境宛然一成不变。梦中的自己似已轻车熟路般,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彷徨,回廊尽头的小屋,烛光闪烁,心中渴望见到那清冷的女子,疾步跨进屋去,背影盈然,却惊讶的发现,女子似已慢慢半转过身来,身侧轻绾的丝带轻摆,微侧着头,在烛影的映照下投下了优美的剪影。难道梦中的女子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了吗?急切间走近些,想要拥住那份美好,却如钝器击中般心中锐痛,“啊”,威敏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右手仍然抚在胸口。寂静中传来王爷低沉痛苦的呻吟声,小满子心急的推开房门。来到软榻之前,只见王爷手抚胸口楞在那里,赶忙用手轻抹威敏背脊,连声发问:“爷,没事儿吧,又做梦了吗”。威敏猛的醒悟过来,拉住小满子的手使劲儿晃着,“我看到梦里那女子的侧脸了”。小满子吃惊的看着威敏,“王爷,您没看错吧”。“没有,我绝不会看错的,小满子,这梦该不会是预意着,梦里的女子已经来到我的身边了吧”。一脸猜疑、张惶的威敏此刻看来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冷酷。小满子看着不知所措的王爷,轻声安慰道:“王爷,别折磨自己了,有缘总会相见的,眼前不是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吗。”小满子的话让威敏安静了下来,调整一下呼吸,定了定神。象戴面具般,威敏瞬间重又恢复了平日冷俊的颜面。语气冷淡的吩咐道:“小满子,去把两位王妃和李管事叫过来,我有话说”。
环佩叮铛,清脆锐耳,显然女主人的心情是分外的愉悦。韩婉儿面露春色,青丝精心梳成百合髻,月白滚圆明珠星星点点缀于发间,身段风流,步履尽显娇媚之态。来到王爷身前,盈盈拜到,朱唇轻启“王爷万福,妾身见过王爷”。威敏眼光犀利,却嘴角含笑,“韩妃容光焕发,难不成已知有喜事吗?”韩婉儿以帕掩面,略低下点,故作娇羞,“王爷说笑了”。门外响起李管事暗哑的声音,“老奴李德参见王爷”。“老管家不必多礼”,威敏含笑应答。眼睛环视一下屋内,突然高声质问:“小满子,王妃怎的还未到,速去冷月居看看”。小满子面露怯意,唯诺着正欲退下。“不必了”,只觉眼前一亮,王妃身着浅蓝色纱衣,外搭白色轻纱,长及腰际的青丝柔顺垂下,裙裾逶迤绵延。婉儿撇撇嘴,及至看到瑾涵的脸时,心中顿时说不出的欢畅。“姐姐,这两日未见,脸怎么成这样了”。瑾涵面无表情,淡漠的答道:“劳妹妹费心,已无碍了”。悄然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威敏冷眼看着瑾涵走了进来,脸上伤痕犹在,仍清丽依然,心
中一阵痉挛,象极了清晨梦被惊醒时锐痛的感觉。是她吗,真的是吗?威敏在心中呐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瑾涵走去。瑾涵微低着头,直到视线被挺拨的身影遮住。仰起头,四目交接,眼神纠缠在一起,急切而热烈。前世、今生,还能认出彼此吗,是否这就是无法抗拒的宿命。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静寂,将沉浸其中的两个人分隔开来。威敏背转身,拿过书桌上放置的红珊瑚笔架,把玩起来。稍倾,清清嗓子说道:“本王不日将奉旨远征花喇国,小满子随我同去。这府中事务,因王妃身体有恙,就由韩妃管理。具体事宜劳烦李老管事操办”。“老奴定当竭心尽力”。李德匍匐在地,连连磕头。韩婉儿喜形于色,极尽娇媚之态。威敏向外作一手势,小满子手托玉盘来到跟前。敏王从上拿起只金花钏,含笑道:“李老管事在我王府辛苦数十年,德高望重,今又将重任托付于你,这金花钏就赏了老管事吧。”李德顿时涕泪横流,接过钏的手因激动抖个不停。敏王又拿起一对金镶紫英坠子,径自走到韩妃面前,伸出手将婉儿的秀发抿了抿,将坠子在她的耳际晃了晃,“不错,韩妃戴上这对耳坠子愈加美艳动人了”。婉儿心花怒放,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威敏转身度到瑾涵身边,眼眸幽深。瑾涵不敢正视这目光,惧怕被这眼神迷惑,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