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草木萋萋。瑾涵施施然一路行来,但见王府居所雅筑、亭台楼榭,或气势宏伟,或精巧玲珑。虽然早就料到冷月居定然是这王府最偏僻、最简陋的居所,瑾涵还是感到了心尖上的微凉,尽管自己从未对敏王有过半点希求,但当所遭受的冷落,如刺哽喉般太过直接,太过明了,瑾涵还是感到了切肤的心痛。当痛楚逐渐放大漫延时,瑾涵眼前浮现出王爷寒潭般冷峻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一个机伶。急忙用力甩了甩头,眼前依旧是睛好的天气,美丽的景致。那大片花开正盛的是芍药花吗?阳光照在花瓣上,光晕、光影斑驳其上,花朵便呈现出立体的质感,浓淡相宜、美丽动人。轻撩起荷叶裙,瑾涵时而蹲下身子轻嗅花香,时而在花从间穿梭,在万紫千红的花海中,着月白色衣衫的她如精灵般灵动,如仙女般轻舞。“留香亭”周围高大的山石遮住了威敏丰俊的身形,黄昏的阳光带着些晕黄,他微眯双眼,眼神深遂,直射向花从中尽情欢娱的女子。此时的王妃褪去了身上的“寒冰”,不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子,她的美丽和热情似已将他的戒备剥去,心中的悸动清楚的让他感受到,今后他会慢慢接近这个女子,接纳他的王妃。
一阵“哗、哗”声响,瑾涵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只见一片粉红芍药应声而倒,煜王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如果说上次在煜王府的林子里,煜王的突然出现,让瑾涵只是惊讶,而不愿去想象。那现在的煜王,只能让瑾涵感到惊愕和害怕。看着心中渴望的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威煜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期望和忐忑,既盼望着能够将心爱的女子揽入怀中,却又因着身份犹豫迟疑,在欲望与理智间徘徊。残阳如鲜血,女子如美酒,在盎惑、撩拨后,让人欲罢不能。由着冲动,他一把拉住瑾涵的纤手,感觉到手的滑腻和冰凉。瑾涵惊慌的想抽离开来,却被威煜双手并扰,紧紧地将她的手圈在手心里。此时,夕阳西下,“留香亭”的芍药院里,清俊的男子一脸执著的注视着女子,女子紧抿双唇微低着头,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山石后的威敏瞬间血气上冲,愤怒、耻辱让他几乎按捺不住想冲过去。却只是双手紧握,骨节格格作响,飞起一脚踹在山石之上,“啪啪”声响,震落的碎石纷纷落下,惊动了呆立着的两人,转身快步离去。
威敏疾步回到东暖阁。小满子见王爷脸色铁青,眼似寒冰,心中暗叫声不好,急忙摆手遣散仆役,端过一杯西湖龙井,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几案之上,转身轻阖上房门。热气氲氤,香馥若兰,茶片芽芽直立,茶色清澈透亮。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扶摇而上,朦胧迷幻,有着花从中长袖当舞女子的美好,不由得伸手想将那抹清香轻掬在手,却一如绝决的女子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想逃离吗?不,即使没有真情,也绝不会放你离开,内心强烈的挫折感瓦解崩溃了最后的隐忍。威敏扬声高喊:“来人啊”。小满子急切中跑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随本王到冷月居”。
门“哐”的被大力踢开。“谁呀,大晚上的到王妃居所有何事”,彩儿跺脚从屋内跑了出来。这王爷怎么了,原来一二个月都从不上门的,这两日倒来得勤。楞神儿的功夫,才想起还没鞠躬请安。忙忙的俯下了身子。威敏用眼瞥了一眼彩儿,“王妃不在屋内吗”?“王爷,您找妾身有什么事吗”?瑾涵从冷月居门外姗姗走了进来。威敏慢慢的转过身子,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寒冰覆面,两眼咄咄逼视。冷、彻骨的寒冷,想逃离却只能面对。瑾涵微微挺了一下背脊,迎着那灼人的目光走到威敏面前。四目相对,清澈的眸子里互映着对方。威敏心中懊恼,一抬手,捏住瑾涵的双颊,微一用力,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微微冷笑:“王妃这时不在冷月居,却是去了哪里”。瑾涵心中了然,已知王爷此时定是来兴师问罪的。略一沉思,将头转向一边,眼睛不再看着威敏,一字一顿的清晰答道:“王爷堂堂大丈夫,既已知晓,又何必来此问询呢。”没有想象中的恐惧躲避、哭闹求饶,瑾涵的不软不硬、不卑不亢,引燃了威敏的怒气。急切中,威敏双手用力,紧紧箍住瑾涵,眼神因愤怒与不甘而火热、灼烫,“好一个伶牙利齿”。一低头,双唇覆下,堵住了女子的檀口,带着怒气吮吸辗转,瑾涵猛的张开双唇,贝齿用力咬噬,月光莹然,只见威敏的嘴唇上赫然留下几个齿痕,血慢慢浸了出来。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痛楚,威敏已不去细想,高声厉喝:“掌嘴”。彩儿眼见小姐遭受酷刑,慌忙中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的哭诉:“王爷,饶了王妃吧。王妃先前不在冷月居,是韩侧妃着小红来请王妃赏花,王爷明断呀”。凄历的哭喊声划破了夜空的静寂,似匕首瞬间刺中人的心脏,尖利而刺痛,在场众人无不动容。但冷酷如斯,无法洞穿的是男子那坚如铁石的心肠。此刻,月隐星稀。瑾涵微微叹息,轻唤住彩儿:“好妹妹,不要为我白费唇舌了”。转而面向男子,眼神空洞遥远,竟是看也不看威敏一眼。没有那个女子如此不知好歹,敢公然的冒犯自己。很好,慕瑾涵。威敏怒极反笑,笑声似寒冰般冰冷阴郁:“王妃,真的不知错吗?这可是你自找的。”瑾涵如置身事外般,纤弱的身子因倔强兀自挺立着。一阵风起,女子三千发丝如墨如瀑,白衣袂袂,飘逸若仙,在夜色中愈显高贵迷幻。众生皆为这美丽屏住了呼吸,唯恐亵渎了这份圣洁。男子怒不可遏,声音在半空响起,训斥道:“狗奴才,都耳聋了吗,还不给我打”。两名仆役回过神来,不敢忤逆王爷,走到王妃面前,手起掌落,只听“啪、啪”声起。彩儿见状,用身子护住王妃,却被旁边的王府仆役生生的拖了开来,声嘶竭力的叫喊着:“不,不要打我家小姐,王爷,求求你了,不要打了。小姐、小姐,彩儿求你给王爷认个错吧,不要打了呀”。瑾涵如石雕木刻般站立着,身子因大力的击打摇摇欲坠,憎恨、绝望、沉沦,是幻影吗。嘴里呐呐轻语:“王爷这是何苦呢”,一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流下,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风吹落花,残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