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江上村不远的深林之中,数十道黑影略过,速度之快,如御清风。惊起宿休的乌鸟,众鸟高飞,树枝随风吱呀吱呀作响。一轮残月当空,略有几份凉意。
最后都停在了一处空地,之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夜行衣,面部系着黑色面罩,目露杀气。
“明天早上,我想看见乌江水尽染。”男子冷喝,接着便转身走进深山之中。
“是,尊上。”
与此同时,在江上村另一处地方。
同样也是,数十人集结在一处地方,同样也是身穿夜行衣,看来两波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格杀勿论,只留下那小子即可。“
“是,王上。”
……
此时的江上村,静悄悄地,跟以往一样,宁静而又安详,只不过暗流正着涌动。
乌江平静,江浪不起。
但是人们万万不会想到,也许在下一分钟,他们就会身首异处。
老人依然吧嗒吧嗒着旱烟,孩子依然缠着母亲讲着故事,恋人依然坐在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
乌江江水翻滚,涛涛而逝。
岐山山峰高耸,直插云霄。
“你们速走,我留下来断后。”牧清毅然道,仿佛看透了生死,只要雨儿和嫣儿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行,我不走。”嫣儿大叫道,紧紧抱住牧清的胳膊,“我不能失去你。”
牧清无奈的看了看一旁的牧雨,“把她拉走,快走,不然就都走不了了。”
一阵迟疑,自己怎么可能把老爹一个人留下,独自苟活?来者一定是冲自己来的,只要自己出去,就一定可以救大家。牧雨暗下决心,牺牲自己一个人,能救老爹和嫣儿也是值得的。
牧清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冷笑道,“你觉得他们是这样的人吗?留下来,就都得死。”
想当年,大秦帝国内乱,三家分秦,那可是坑杀了不少保皇派士兵,连杀三天三夜,帝都那片天空被映成血幕,三天三夜不暗,那时的鲜血流进了涂海,导致涂海三年无鱼。乃至多少年以后,在帝都仍然可惜嗅到当年残留的血腥之气。
那一段历史,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让人寒颤。
现在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渔村?
“快走,难道你想嫣儿也死在这里吗?”牧清一巴掌打在牧雨的右脸,牧雨脑子里一个激灵,像是被闪电刺激了一样。“你再不走,我就自刎在这。”
牧雨心一横,拉起嫣儿就往门外跑。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仙儿,在他眼睛里,仙儿看到了仇恨和怒火。
仙儿忙躲开他的目光,她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
至此,已是陌路人!
再见,恐怕已经是敌人!
那晚的余温还在,一直留在她的心里,其实她已经对牧雨动了真情,可是无奈自己身不由己,但是自己在感情上是真挚的,也许自己心在这一刻已经死去,随着牧雨那利刃的目光,悄然埋葬。
自己已经回不了头,如果让自己重新选择,倒是希望在那个夜晚,自己真的死去,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
“不,不,放开我。”
“记住,只有往岐山深处逃跑,才有一线生机,记住,不要给我报仇,好好活着。”
……
随着嫣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牧清倒是释然了。这时候,房子里只剩下牧清和胡仙儿,仙儿一直不敢正眼看牧清,因为她突然感觉,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与自己相对比,自己简直就是人渣。是自己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静,是她把灾祸带到这里的。
“你也走吧,越远越好。”牧清轻叹,接着又说道,“修仙在于修心,望好自为之。”
“是我对不起你们。”
“没有什么,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逃避罢了。”
“老爹,保重。”仙儿转身离去。仙儿还是习惯性的叫了牧清一声老爹,可就是这一声老爹,让牧清诧然一笑,让仙儿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泪水。
因为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美好的一切,被自己亲手埋葬!何其悲哀!
狂风呼啸,窗户被刮起,木门被吹的呀呀直响。牧清坐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快走,快走。”牧雨抹着眼泪,怀里抱着嫣儿,一只手还仅仅的捂住她的嘴巴。
嫣儿拼命挣扎,老爹还留着那里,我的父亲……
牧雨不能不走,老爹以死相要挟,而且自己不能让嫣儿也死在这里,老爹为了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自己不能再让他失去嫣儿。
从今以后,嫣儿就是他的一切。
“嫣儿,你看着我,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我呢,何尝不一样?但是,我们不能死在这里,不然老爹就白白牺牲了,你知道吗?”
嫣儿依旧哭泣,不过已经不再挣扎。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有力气了,还是听进了牧雨的话。牧雨于是夹着嫣儿,加快了脚步,往岐山深处跑去。
……
住在村东头的二狗子今天晚上多喝了一点,一大晚上的只好爬起来去厕所小解。他推开屋门,只觉得外面阴风阵阵,他提了提上衣,蜷缩着脑袋。
“今天晚上的天气真是鬼的很。”
二狗子揉了揉朦松的双眼,然后,一道白光略过,二狗子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切那么突然,连怎么回事都没有弄明白,就死了,真不知道到了冥界,他该怎么回答判官的问题。
一剑封喉,简单利落。
村子依旧安静如此,许多人都是在睡梦中被一剑封喉,到没有惊起人们的注意。
倒是,时不时听到几声狗吠,接着便静悄悄地。
躺在床上的二麻子被狗吠声惊醒,嘴里咒骂道,“你个狗孙,再叫,再叫,明天……”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失去了呼吸,惨死在床上。
最后,黑影都聚集到了最后一座房子前面。不过,都没有杀进去,而是在屋外等候。
不一会,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尊上。”
“王上。”
被称为尊上的男子,没去理会,倒是对着房子内喊道“十几年不见,难道不出来见见老友吗?”
之后,房子内的牧清缓缓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虽然十几年不见,但是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认识眼前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还是老嘴脸,别以为蒙上一块布,老子就看不出你们是谁!”牧清丝毫没有惧意,就算面前的是千军万马,他依然凌风而立。
“牧清,你老了。”被称为王上的男子看了看牧清,叹道。
“我是老了,不过我每天晚上睡的安稳,不像你俩,难道晚上做梦,不会梦见惨死在你们手中的数万生灵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牧清不会不懂吧!”男子嘴角微翘,脸庞一阵抽搐。
“我就不废话了,把孽种交出了,就免你一死。”
“死,哈哈,当年秦大哥一死,我就已经死了。”
“非要你死我活吗?秦毅已经是故人了,你何必纠结过去。”
“要不是几大家族狼狈为奸勾结异族,大秦江山又怎会破碎不堪?”
“你,你……”
男子使了使眼色,周围的黑衣人欲围杀上去。
“不用你们动手。“
牧清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面向那轮残月,“滋”鲜血喷出,画出一道虹,染红了眼前的一片土地。
“不愧大秦四杰之名,英雄当如此,快哉快哉。”被称为尊上的中年男子仰天而笑,接着便离开了。
倒是留下那个被称为王上的男子,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牧清,说道“这又是何苦呢?难道一个秦毅,就抵不了整个牧国江山吗?”
之后,就只留下一群黑衣人继续在江上村周围搜寻。
……
牧雨带着嫣儿往岐山深处行走,穿过一片荆棘,越过一条小溪,翻过一座山岭。没有力气再继续走下去,可是心底,老爹的声音回响:活着。
他不时的回过头,那江上村的方向,此时已经火光冲天,看来老爹已经遭遇不测了,牧雨没有再停留,他抹干了泪水,然后扛起已经昏睡过去的嫣儿,继续前行。
今日不死,他日灭天。
……
第二天,当朝阳刚起,乌江被染成了血色,这不是朝霞的倒映,而是被鲜血染红。
满江红。
江上村被屠村,此消息传遍了整个宁安镇,最后惊动了江陵城,乃至整个大宋帝国。一夜之间,近百人被杀,鲜血染红了整条乌江,乌江不乌,要改名为赤水了。
实在是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居然会被屠村,实在是想不到是何人所为。之后帝国出动了案察司,最后因证据不足,草草结案。
大日塔的僧人做七天七夜法事,才使乌江水渐渐清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那近百人的冤魂,也只有埋葬在了一江赤水之中,东逝而去。
后有词:乌江水尽染,百人魂聚散。笑问归何处,遥指岐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