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感激地点头,在屋中喝过一碗不知什么肉的杂汤,觉得腹中暖了起来,又去看了看狐狸。
他双眼紧闭着,上了药的伤口似乎疼得厉害,昏睡中仍微微蹙着眉。
指尖忍不住将那眉轻轻抚平,我低叹道:“死狐狸,你快给我好起来。别让我对你一直背着愧疚,别付出什么我偿还不起的代价!我会在流霞关等着呢,等着新朝的武举头筹,绝地弁起,领军驻地,将犯境的越国大军,一兵一卒杀的片甲不留!”
替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兽皮毯子,我跟着猎户出门往屋外的风雪中走去。有个对此地熟悉的人果然顺路很多,这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甚至连路都全是好走的路,甚至还摘到不少味道鲜美的白灵菇吃了下肚,可以算是十分平稳地翻过了两座山。
三个时辰后,脚下的路开始突然变得陡峭而难行,仰头一看,可依稀望见山峭,那青年汉子忽而转身道:“小娘子,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从此地走到顶,俯目而下那光滑如削的绝壁,只要能下去,便是新朝之地。我每年下山贩卖猎物,都是由原本的居所走上另一条路,走个几天几夜才会到,这条捷径虽曾想尝试过,可闻凡从此地而行的人,全是有去无回,尸骨不存。”
“谢谢壮士!那郎,还托壮士多为照顾!他原本身体康健,恢复得会很快的!”
“小娘子放心,郎定当无事。小娘子还是多多担心自己。”那猎户越过我看了一眼那绝壁,眼神再回到我身上时已转成了那种悲悯而可惜的目光。
我掀齿一笑,“壮士不知,我自幼就被人夸贵人之相,凡事都能逢凶化吉,所以至今也没害怕过这些。”
在他转身前赞许的目光中,我多少读到一些复杂的情绪,其实哪来什么贵人之相?我自失地一笑,嘲道:“不过是比别人多死过一次了而已。”
没了猎户领路,所有的难路都只能我一个人走,离山顶已然不远,我看了一眼周遭已经不多的植被,砍了一些芒草绑在鞋履上用以防滑,又撷了许多坚硬的枝木,到得山峭之时向下一看,才觉得由趾尖到头顶阵升麻意,稍稍有一些倾斜近乎笔直的山壁,挂着不知多少年积成的数尺厚地冰凌,有的附结于山壁,有的如倒挂的瀑,我试着伸脚出去,却发现根本无处可以落脚。
身上能用的只有一柄剑而已,就算能钉入冰中也丝毫没有办法落脚下去,我的心一下子凉到谷底。此刻抬头一望,忽然看见远处的地方有一条玉带一般的火光,一个接一个亮起来,霎时那一块便变得灯火通明,我低眉一忖,那不是流霞关的方向么!
莫非越国大军已然压境了?
我心如擂鼓,却奈何半点办法都没有。一剑刺入厚厚的雪地里,决意无论如何也冒险一试。
轻功的底子是有的,却无奈翻不过这样的冰谷,一剑扎入冰棱中,我死死抓住剑柄,低眸寻找下一个落脚点,指力由指根发起,指甲盖内都沁出乌色,死死抠入冰中,再拔出剑刃向下一跃,眼疾手快地将刃再次刺入冰棱中。
如此一番,我的汗已是岑然而下。此刻立身于一块圆滑稍大的冰棱上,腰上突然一紧,我回头,却居然对上一张蒙着面的脸。
那张脸原本就被掩住,唯一露出来的眸子也被额前大片绸子般的发挡了去,低哑着声音道:“你想就这样送死么?”
“你是谁?”
他稳稳把我的腰锁在他手肘间,嗤声笑道:“每次我都追不到你,这一次终于我能救你。”
这声音丝毫不熟悉,可他的话却说得仿佛与我熟稔多年,我一惊,整个人被他飞带起来,才发觉他手中有一根类似于鞭绳一般的东西,上面布满了弯而尖锐的铁钩,只消用力一甩便能稳稳固定于冰棱中,借此之力,再加上他极好的轻功,整个人真如同仙人一般在冰棱之中飞上飞下,好不自如。
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我便轻轻落于地上,他松开箍住我腰间的手,转身便预离开,我出言道:“公子身手不凡,救喻一命,还望告知名姓。”
那人停住步子,回眸时眼神捎带了我一眼,唇角侧挑,似乎极为不屑,只字不留地转身就走。
我当下也无心多作想,想起流霞关的危急,向山脚下的人家买下一匹马,向关中方向狂奔而去。
进了关内时,守关的军士看见我的脸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似乎不可置信一般结巴道:“护,护军,将军?”
我在这样的目光中向关内直奔,传中军道:“传各守军班长前来答话。”
“诺。”
不一会儿,十几个守军单膝点地:“护军将军请言。”
“我此去越国一趟,打探道越国十二万大军将在今日破关,你们给我说说现下守军状况如何?有无探子知晓越国动态?”
那些守军闻言,很奇怪地抬起头耽视着我,也许是衣裳都已残破不堪,整个人极其狼狈,我忍不住轻咳一声:“怎地无人回话?”
此刻一个军士抱拳道:“护军将军还不知么?昨夜越国大军趁夜袭关,今晨又不放过,再度压境流霞关了。”
“什么?”我一掌击在案上,急道:“那现下如何?关可有失?”
“我新朝驻军,自是稳如磐石,铜墙铁壁不允外人碰分毫。越国两度袭关未果,士气大跌。”
“此话当真?”我不可置信地扫过十几双眸子,但见那些眸子里全然是一本正经地淡定,心下只觉奇怪,“我与征西将军都不在此地,何人献策谋略,保得关内平安?”
“今岁的五举之首,豫州都尉统领在昨夜突然来到流霞关,指挥大局,若非都尉大人,只怕流霞关已然不保了!”
豫州都尉?我脑子里闪现过那柳棉轻软一般的身体,魅惑慵懒的眸,斐安公仪钰?他怎会知道这里有急难?
寻思地看了一眼众人,道:“喻身为护军将军,擅离职守,差点铸成失关大错,愿自己领罚。”
语毕取过一条软鞭双手呈给军士们,道:“请罚吧。”
“这……”
踟蹰半晌,却无一人动手,此刻一道懒懒的声音忽而响起:“这点轻罚算得了什么?擅离职守可是当诛之罪,喻将军莫需激动,此时此刻,钰还是建议将军统筹军中,将功补过吧!十二万大军啊……越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都尉大人说得有理,小的以为军中多人无人管代,已有懈怠之势,现下喻将军回来了,正是军中重振士气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