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壹】
雨打翠竹萧萧堕，一枝一叶总关情
－－－－－－－－－李玥番外（2）
天气转凉，红叶落尽。
订婚进行的极快，想是为了皇帝的身体，一切从速。
聘礼很重，阿爹的官职也随之提升为诸卫翊林大将军，似乎只有这样才配的起未来国仗的身份。
璟彦不时会来府上走动，和我不冷不热的说几句话，然后和郁大人一起走进阿爹书房，待到日暮皇城即将关闭，便又匆匆而去。
皇家礼仪极多，作为未来的大皇子妃，我按时奉命去宫中学习礼数，却没有碰到过璟彦，平日在家见到的他，总是含蓄而谨慎的不苟言笑，不知道宫里面住着的他，又是怎样一副面孔，才能被外界传成懦弱无能。所以他才刻意避开我，不想让我觉得嫁与一个无用的夫君么。
皇宫比记忆中的还要大许多，望着偌大的宫殿，我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和这里有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隐隐有箫声传来，不是璟彦，却也郁郁寡欢。为什么这宫中的丝竹，总似乎含着些许无奈。不快乐。这里的人，都不快乐。
璟彦的箫音曾告诉我，他要这皇土，要这天下。可如果得到天下以后他是依然住在这让金碧辉煌却人郁郁寡欢之所，他会不会高处不胜寒。
循声而去，二皇子萧曦落寞地立在御花园，再不见昔日的潇洒倜傥。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望了我一眼，惨淡一笑，“原来是未来的嫂嫂，是来看皇兄的么，可他从来对丝竹花草不感兴趣。”
“李玥见过二殿下。”我只能礼数应对。
我知道即将为我举行的婚礼本该是他和宇文歆的，他此时的落寞，许是应景伤情吧。
“听说嫂嫂是陵州人士？果然是钟灵毓秀，淑和大方。”萧曦随口应酬道，虽不热情，但也绝不冷淡。
“二殿下谬赞了。”我屈膝称谢，又同他闲聊了两句，便有嬷嬷前来找我。
临走时，忽然忍不住回头，“李玥回乡扫墓时，曾经由杜汝觞结识了一个朋友，名唤文歆。”我只轻轻地陈述一句话，并不理会萧曦的神色，便即离去。
也曾遇到宇文妃，雍容大气和蔼可亲，可是眼神透着止不住的疲惫和伤感。皇上病重，侄女逃婚，儿子落寞。她有着世间女子均渴望的至高无上的位置，受着独一无二的恩宠，可她却也只是一个女子，分担着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姑姑的角色。皇宫这么大这么大，她的亲人却那么少，现在又如此这般。
我不知道多年的宫廷生活，是不是已经让她磨练出常人所不及的隐忍和克制，所以我没有感到她对我的厌恶。
而我总觉得自己的出现，会引起宫廷一番变动。
至少我知道，璟彦有此心此力。
秋去冬来，霏微近城。
阿爹奉命追查宇文歆私逃一事，却查出是宇文将军的儿子宇文轩在城门处故意放走宇文歆。轩哥哥我是认识的，他跟着阿爹的时候年纪尚小，常常与我们玩在一起。宇文将军命他好好跟着阿爹磨练，誓死保卫皇家。本来他已接替阿爹成为京畿卫中郎将，可如今却被皇上撤去了职务，押解了起来。本与他相熟的二皇子竟不见踪影，并未出面力保。
大婚定在辜月中旬，传说中的黄道吉日。
前日专程拜见了皇上，他虚弱的躺在龙塌，眼睛却闪着精光，望着伏在地上的璟彦和我。
他让我们起来，然后仔细地看了我，说我果然如宇文妃所言，贤淑大方，会是皇家的好媳妇。然后没和璟彦说什么，挥挥手让我们下去了。
璟彦一路无言，我想和他说点什么，但每每看到他抿起的嘴角，许多话又咽了回去。对于冲喜之事，他的父亲，似乎并不领他的情。
回府之后和阿爹说起，阿爹只是叹气，说皇家之事，总不如我想这般，让我不要操心。
阿爹似乎越来越忙，忙不完的公务，却每晚总来看我，说是以后再想见我就没这么方便了，我忍不住落泪，阿爹说我是傻丫头，以后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为这点小事就哭鼻子。
可是荣华富贵我们李家并不缺，我想要的只是爱我的家人。我要嫁的是璟彦，而阿爹要我嫁的，是璟彦的身份。
我想老天爷一定会怪我太贪心，我已经是求仁得仁。不久之后，我便是他的妻，他便是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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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前日，汴梁落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望着无尽的苍白，不知璟彦现在是在做什么。明日大婚，他今日便不能过来见我。而以后，我们将日日相对。
婚礼的过程很是繁琐，从先前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到今日的亲迎。
大红盖头下，我顶着凤冠，簪戴花十二树，两鬓掩耳，内着大红的蔽膝与裳，大带随衣色，披以雉为纹饰的朱色袆衣，白玉双佩，黑组大绶，足著青袜舄，一身行头压着我直不起腰时，我对自己说，这只是刚刚开始。
拜天地，行大礼。
大礼后我被喜娘带入洞房，看着屋中布满喜庆的颜色，红烛摇曳，这样一个花好月圆夜，我静静地等着我的夫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这场婚礼不过是我自己痴心妄想的一个梦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我看到一双鞋蹒跚着走进，宫女们鱼贯而出。
眼前忽然一亮。喜帕被掀开。
这个场景曾经在我心中默演了千遍，我想我会抬头对她嫣然一笑，轻唤他一声，夫君。
可我抬眼看到的，却是璟彦带着血丝疲惫的双眼。我的笑容和他一起僵住。这么无力的璟彦，是我不曾见过的。
“出什么事了么？”我惶恐地问他。
他在我身边坐下，良久没有做声。
红烛泪干，天色大亮，我却不知我在这里枯坐了整夜。而最后等到的，却是璟彦的无言以对。
“父皇他，过世了。”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般，对我说出了这个事实，“就在昨夜。”
我的大婚当夜先皇去世？！难怪璟彦如此这般。可是……
“那皇上？……”
“是我。”他定定地说。
“他唤我过去。亲手把遗诏交给了我。”璟彦目光闪动，眼内升起了雾气，言语中透着不可置信，“他竟然对我说，说他早就答应了母后，这天下，只留给我。”
这一刻的璟彦，像孩子般无助的靠在我肩头。我不知道先皇此举对璟彦来说意味着什么，使他多年夙愿达成，却夹着说不尽的痛楚，他从不知道，他的父皇这样爱着他的母后。多年后我得知自己大婚当夜，阿爹和郁大人一起为璟彦的皇位谋划了怎样一场鸿门宴时，我想璟彦当时一定在后悔。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却是早就属于他的东西。
然而不论过程怎样，他终走上了自己选择的漫漫长路，我想他这一路不会孤单，因为我，会始终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