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你这才是伤及无辜!”熟悉的声音带有怒意。
又是赵朴?简直阴魂不散!我站起身来,只见此刻赵朴的右手已然指向白炎咽喉,白炎的折扇却也落在赵朴胸口,中间还偏偏还夹了个被白炎牢牢制住的唐小堂。
“赵……朴?你冷静一下……我们只是来此取回我的玉镯的……”我抖了几抖,觉得这么僵持下去委实不妙,“你们……先松手……唐小堂,我的玉镯呢?快点还我!”
“镯子……大叔,镯子给他们吧,留着也只是……”唐小堂张口却唤赵朴大叔?他们是什么关系?早先昱公子审问我的时候,赵朴不是还否认见过唐小堂么?
“不行!”赵朴断然拒绝道。
“赵朴,我看你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不如这样,我拿这个和你换怎么样?”白炎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忙取出前日与白炎外出闲逛时一起捡到的那枚腰牌,正面是阳雕猛虎纹,背面阴刻着“虎踞九阍、卫士旅贲”八个大字,另有一行小字“甲申中郎将朴”,白炎曾在赵朴身上见过,应是他身为北燕虎贲卫的淬金斗虎腰牌不假。
“大叔……是你的令牌!”唐小堂惊呼。
倒是识货,我点头,对他申明厉害关系,“不错,赵朴,这个东西丢了可是要杀头的,你想清楚!”
“不行!这玉镯是我北燕世代相传的神物!怎能任它流落大梁民间!”赵朴态度坚决,依然毫无转圜,真也是个铮铮铁骨,可是……什么神物?!
只听白炎一声嗤笑,“神物?这不过是我花了区区百两银子从当铺赎回的物什,你有什么理由说它是你北燕之宝?”
赵朴不语,白炎瞟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本是歆儿的玉镯,若她愿送给你们,那白某自然无话可说。”
“你的玉镯?”赵朴看着我,脸色突变,“歆儿?你是宇文歆!”
“我……”此刻骤然被叫破姓名,我不觉后退一步,月老庙中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火堆燃起的星子在我脚边噼啪作响。
“不错,我是宇文歆。”我见白炎面色无波,不知他作何想法,但一时又不便解释,遂正色道,“你既知我是谁,自然清楚这玉镯本是我姑母德妃娘娘赐下的,更应还给我才是。”
赵朴静默片刻,从怀中取出玉镯对我道:“赵朴不知天神是如何将玉镯安排到歆小姐手中的,但既然天神选中了你,那么请随我一起回北燕,与皇子完婚,将这传世神物承予女皇陛下。”
他口口声声不离“神物”二字,目的已昭然若揭。我双手不由收紧,掌中的淬金斗虎腰牌硌得手心生疼。和亲……我还单纯地以为北燕是怕了爹爹的十万边关铁骑,想掳我为质。可他们要的哪里是我这个人!“天命玄鸟,降世而生”这浮华的辞藻,虚假的恭维,其实都是在赞颂他们所谓的“神物”吧?!
“我不会嫁给你们北燕的皇子!你回去告诉他,让他死了这份心!”我冷冷地道,“至于这镯子,你又凭什么证明是你北燕之物!”
“如今女皇已下国书,歆小姐自是我北燕天定的皇妃。”赵朴对我已有三分礼遇,但口气仍是不卑不亢,方才白炎问他时他不肯说,如今却对我解释道:“而纤阿玉镯本是蓝玉公主之物。它见日生烟,并且内侧刻有先祖颜融之迹,断不会有假。”
我两指轻勾玉镯,看向他指着的地方,那镯子的内侧确有一小块不规整的纹路,一直以来我都只当那是玉石经年累月的正常磨损,怎么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谁会那么无聊嘛。
“北燕蓝玉公主……你指的是自北燕和亲而来的先皇后颜珏?”白炎不动声色的听了半天,此时忽然插口道。
“颜皇后?不!这分明是姑姑给我的玉镯!这些不过是凑巧罢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因为这只玉镯就去北燕那个鬼地方和亲!我说着就要从赵朴手中拿回玉镯,却不想他骤然收力。
白炎折扇瞬时拍出,赵朴向后飞去,唐小堂见状,一口咬在白炎的左臂,挣开他的挟制。而玉镯却在这兔起凫举间从我手中脱落,啪的一声落进脚旁烧得正旺的火堆中。
我大惊失色,忙欲冲上前去将它从火中救出。白炎一个眼疾手快,握住我前伸的右手向后拉,一掌含着内力夹着劲风挥向烈焰,火堆应时而灭。他俯身捡起玉镯,在袍角擦拭过,轻轻放回我掌中。我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刚刚真是吓得要死,高温之下玉石万一炸裂可如何是好,忙握起环身,对着月光细看有无裂纹。
经过方才烈燄的洗礼,皎皎的冷光下,它却犹带着份炙热,在细嫩晶莹的蓝紫色圆润内,升起浓厚的玉絮,围着内璧淡淡的纹路,仿似勾勒出一幅极小的山水淡彩。清亮水泽的留白如湖泊盈润,丝丝缕缕的玉纹若浮云流淌,玉絮的厚重形似山川九岳,更加奇特的是,这山这水这云仿如活物一般,和着自己的灵魂舞动不息。
这玉镯我从小把玩到大,从来只知它在日光下会盘生出不规整的玉絮,从不想在月光下它竟可幻化出如此图符?这是我所未曾见过的形象。
我还沉醉在这玉絮的游走升落中,却听白炎咦了一声。只见他怔怔地看着地面,那月光照亮的一片空地,居然映出了一副山河画卷!
月如勾,洒下的银辉穿透玉镯,落在地面的青石上,端的描绘出山河之景。它与玉镯内侧看到的玉絮升画甚为相似,只是这地上的图幅更大更细密,一座山峰之上亦好似有人细笔雕琢出几个看不懂的符号,合着月光下游走的尘埃,生出一分诡异。
“是这玉镯?”白炎疑惑地看向我手中,那只正对着月色玉润。
我愣怔地举着玉镯说不出话,白炎将我的手轻轻下拉,玉镯避开月光的直射,地上的异象瞬间消失。白炎若有所思的盯着它,眉间颜色渐浓。
“这异象之景,我却在路王那里见过。”白炎幽幽地说,“被人描绘成了绝世画作,也就是桑琴托给路王的那幅画。”
我啊了一声,如梦方醒。这几个月发生的那些事,那幅画,却原来都是和这只玉镯有关么?简直如在梦中一般,令人不敢置信。
“但是那幅画,显然没有方才所见的详尽。想是那绘图之人画的匆忙,还未照着描完,那异象便已经消失了吧。”白炎从我手中接过玉镯,摩挲片刻,“刚才从火中拾起之时,它摸上去的要炽热的多。”复又将玉镯对着月光,通透的环身被月光再次穿过,玉絮却不若刚才那般浓厚,地面所映出的影子,也不若前刻清晰。
“你是说,随着它本身温度的降低,异象会消失么?”我咬了咬下唇,这实在太奇怪了。
“你再将它扔到火中,一试便知。”白炎浅笑道。
“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它会随着温度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我摇头,姑姑是否也不知道呢?
“蓝田日暖玉生烟,它见日光会变暖,而后盘升出玉絮,这本就是一种变化。”白炎沉吟片刻,眉峰一抬,对我狡黠地笑道,“加之它藏于宫中,宝贝得很,世人难得一见。更少有人如你这般奇遇,将它丢到火中炙烤。白某讲的可有几分道理,宇文歆?”
“呃?我?……”他刚刚还在分析玉镯的变化,怎么话锋一转,又说到了我的头上……“我……不是有意骗你……不过是……”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又或许是那一声疏离的“宇文歆”让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不过是不想去和亲罢了?”白炎见我语意踟蹰,微微一叹道:“你若不愿开口,便不必说了。等你想要告诉我时,白某定当洗耳恭听……”他眼睫微垂,遮住了眸中颜色,“当下,我只是奇怪,路王那幅画不过是照着这玉镯所生异象而画,便会引来窥觊不断。而这只玉镯,却为何仿若随着先皇后的薨逝,便湮灭在大梁宫中?”
“你是说这真的是颜皇后的遗物?”我还是不愿相信。
“是不是颜皇后之物,”白炎一顿,提醒我道,“你还记得水一舟么?”
“一舟先生?”我眼前顿时出现了青翠的竹林,叮咚作响的竹牌誊写出细密的诗词,残缺却情重的两相随琴音,以及一舟先生他看到白炎还我玉镯时的表情,还有那首绿衣……
我叹了口气,这答案简直呼之欲出。可我还是不明白,难道姑姑和颜皇后情同姐妹,颜皇后死时便将玉镯留给她作纪念么?可这玉镯如果是北燕的神物,颜皇后没有理由送给燕族以外的人啊。再者,姑姑又为何会给我呢?
“就算是颜皇后的遗物……赵朴他们也不能为了这个,绑我去和亲吧……”我悻悻地说。
说到赵朴,我忙向四周望去,刚刚只顾得说玉镯,此时殿内早已没有唐小堂半点踪影,赵朴则跌在庙内一角,晕厥不醒。
“那个小孩儿跑了?”我对白炎道,“赵朴他……”
白炎并起两指落在赵朴颈部脉搏,眼波流转,“他本就受了重伤,复被我敲了一扇子,恐怕没这么容易好。”
“你的伤也才好,刚刚那般打斗不碍事吧?”我心中微微一疼,却又迟疑道,“你要救他么?”自忖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可是万一把他弄醒了,他又来抢镯子抓我去和亲可怎么好,下意识地捏紧了刚刚拢回手腕的玉镯,“咱们要不然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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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女主的大名总算出现了。。。高科技玉镯总算有点眉目了。。。于是整个故事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