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相认
许自强一脚踏凳,逼视着刘长根,
“刘族长,你还认识我吗?”
刘长根摇了摇头,
“不……不认得。”
许自强哼了一声,,
“也难怪,少说也有十五年了,我离开时还小,那时大家都喊我强子。”
“啊!强子?你……莫非就是刘荣廷的女婿?”
许自强嘴角扯出一抹干笑,
“就算是吧,我这个身份,是不是有权利过问一下我未过门老婆的事?”
“当……当然。”刘长根伸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刘伯父是你派人暗杀的?”直言不讳,一语中的。
刘长根惊慌地把手一扬,腿却发软,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哭道,
“军爷呀,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这话从何说起啊?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可要有凭有据啊!”
跟在刘长根身后的人,刚要蹿出来,许自强带来的卫兵们上前一步,手中枪栓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吓得那几个人纷纷后退,不敢再有所行动。
“好,你不承认也行,但我会让你承认的。”话音刚落,许自强发现身旁的桌子似在微微地摇动,心下一愕,把桌上的幔布刷地揭开,大惊,一个被绑成棕子一样的人藏在桌下。
许自强大手一伸,把那人从桌子底下拽出来,当他拔掉那人口中的破布时,惊讶地喊道,
“花未?!”
花未看到许自强,哇地一声哭出来,
“强子哥,原来你就是强子哥,我在桌下都听到了,你的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我……我就是花儿呀,呜呜……”花未语无伦次地说着。
许自强快速蹲下身,松开花未身上的绑绳,端详她两眼,把花未紧紧地搂在怀中。激动地道,
“花未,原来你就是花儿,我来找你了,听说你家里出了事,不放心你就找来了,怎么会这样巧,瞧我真是笨,竟然不知道凤陵镇就是当初的凤栖镇。”
花未在许自强的肩窝儿点着头,
“我回来给我爹报仇,不想刚进宅子就被他们抓到了。”
许自强扳起花未的肩,看着她的眼睛,
“你爹真的是被他们谋杀的?”
“嗯,我爹的纱厂五年前就卖掉了,怎会赔钱借贷?既便是真的借贷,也不会向刘长根这个老狗借吧?他家哪里有钱借给我们足以赔掉老宅?”
许自强转过头去,怒目盯视着刘长根。刘长根惶恐地坐到地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滴顺腮而流。
在许自强的压力下,刘长根的防线崩溃,说出了枪杀刘荣廷和夺取老宅的真相。
花未听罢疯子一样冲上去对刘长根连踢再打,许自强费力才把她抱到一边。
刘长根本已年迈,经这样一场惊吓和花未这一番踢打,突然白眼上翻,身体直挺挺地摔了过去,就此见了阎王。
刘长根死后,他的家人都仓惶逃出刘府,转眼之间,这座老宅又回到主人的手中。等把这一切折腾完,天已大亮,乡里族人都得到消息,知道花未小姐回来了,夺回了老宅,纷纷上门祝贺。
被撵出门的麻婆婆及一些刘府长年的仆人也都回来,与花未哭成一团。
等一切事情初步料理完后,已是下午,许自强焦急地看了看表,把花未叫到一边,向她告辞。
当花未知道许自强来到这里是为了阻击从这里路过的日军时,大吃一惊,她想不到自己的家乡也要频临战火,想起那场戍城守卫战,虽然打胜了,但伤亡那么多战士,依然心有余悸。
花未拉住许自强的手臂,满面忧色。上次一别,她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许自强了,悄然而开的少女心扉,在父仇与战火的交织覆盖下,不得不默默地关阖。当幼年亲切的强子哥与眼前的许自强交合在一起时,她冰冷的心瞬间融进一股温泉,滋润着她孤独苦痛的心。
花未发现自己竟然在一瞬之间,把对亲情爱情的渴望全都寄托在许自强的身上,她的内心开始有了底气有了胆量,这曾经给她留下苍凉凄苦的世界,也变得有生有色起来。
花未的手紧紧地拽着许自强的衣袖,怕一松手就会失去,把她的心又打入漆黑的无量地狱。
“强子哥,不要再打仗了,我……”两眼透出惶然的目光。
许自强神情凝重地拍了拍花未的肩,安慰道,
“花未,你放心好了,前几天来这里还是为了执行军部的命令,可如今却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家乡呀,我们不守在这里,难道任凭日本鬼子祸害咱们的族人吗?”
花未低下头,半晌无语,她虽然不懂得太多的大道理,但她知道,日本人就像是侵入他家的刘长根一样,是强盗是土匪。中国有千千万万个像姨娘一样无辜的人死在他们的屠刀下,所以花未恨日本人。
但在守城之战中,她也同样看到了日军的凶残与战争的残酷,她不想再失去许自强,内心矛盾无比。
许自强看着花未布满伤感的小脸儿,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肩,安慰道,
“你放心,我爹说我是有福之人,子弹不会找上我的,如果日军二十日前到来,我一定能拖住他们。”
花未抬头看向许自强坚定的目光,眼中浸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强子哥,我还帮你打!”
许自强呵呵地笑了起来,
“好啊,我们的神枪手,可称得上是女中豪杰呀,那么远的距离,一枪中的,连我也做不到呀。”
花未听许自强夸奖她,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颊,
“都是碰巧了。”
“这种碰巧可不是谁都能碰的呀,不过,你不能再和我出去打仗了,好好在家里守着,打仗是男人的事。”
花未望着许自强嘴角温和的笑涡,内心没来由地涌起一阵甜密,娇羞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弱小的身旁蓦然长出一棵足以让她依托的大树,这树好体贴好亲切,所有因无助所带来的恐慌,刹时烟消云散。
许自强与花未告别,离开刘家大院,向队伍驻扎的地方走去。此时离八月二十日还有五天,日军随时都可能在这五天之中到来,他要在凤陵镇的要道设好防范,决不放日军在二十日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