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暴露
三皮儿离开关押山宝、桐花的地方,路过前院河内指挥部的时候,被河内从屋内看见,命人把他叫进来,问他这些日子进展如何,黄金的下落可有眉目。
三皮儿满脸堆笑,搪塞河内的话源源不断。河内笑着让他加紧时间审理,说远东军军部方面又来电文催促了。
三皮儿哄完河内出了门,河内在三皮儿的身后渐渐收敛起笑容,脸阴沉得像地狱的小鬼儿。
河内没有三皮儿想得那般笨,随着三皮儿的油嘴滑舌,黄金案件毫无进展,他已渐渐不像先前那样信任他。河内秘密派遣密探监视着三皮儿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昨天密探来报,说三皮儿救回一名年轻女子,这个女子行迹非常可疑。
河内拿起桌上军部来的电文,心头一阵焦躁,如果黄金的下落再找不到,他在军部的威信可要大大降低了。
他命令密探一定要严密监视三皮儿,看他还有什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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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凤曦城笼照在夜雾之中。
一辆蓝篷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而行,车轮发出嗞吜的声响。马车旁边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商人模样的男子,穿长袍戴礼帽,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不时警觉地扫视着街道。马车后面跟着几个挑担的男子,穿着寻常百姓的破旧布衣,头上裹着白羊肚的手巾。
花未拨开车帘向外瞅了瞅,又把目光瞥向高头大马上的许自强,轻声道,
“凤曦城要宵禁了,得马上找个客店,不然会有麻烦。”
许自强点头应允,向左右望着了望,一时不知到哪里去找客店。花未又道,
“城东有一家大车店,老板姓邓,很可靠,那里住店的人很杂,咱们可以到那里去。”
许自强吁了一口气,向城东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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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老板两年不见,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但还是那张见人三分笑的笑脸。他站到门口向左右望了望,天色已黑,快到宵禁的时候了,准备关门上板。
邓老板刚拿起墙根戳着的板子,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马铃之声,心想,是不是又来生意了?忙扭头来望,果然见到一辆蓝篷的马车,还有一众的跟班。
邓老板放下门板,向这边笑嘻嘻地迎了过来,
“几位客官要住店吗?我这里要宽敞的有宽敞的,要暖和的有暖和的,吃住一条龙啊,呵呵……“
许自强下了马,招呼后面的伙计进店,然后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温声道,
“大车店到了,你看是不是这里?”
花未探出头向大车店张望了两眼,看到笑盈盈的邓老板,莞尔一笑。
邓老板忙用手揉了揉眼,向花未细盯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不知合拢。
花未下了马车,笑道,
“邓老板一向可好?转眼这也有两年没见了。”
邓老板脚下一滑,差点坐到地上,站稳身子后,快速跑到街道旁向两边紧张地望了望,入夜时分,街道静寂无声,他松了一口气,忙又转回身,也不说话,拉着马车的缰绳往后院拽去。
花未看着邓老板紧张兮兮的样子,噗地一笑,这样吓唬他还真是有些不忍心。
邓老板把花未等人安排到后院的客房中,一切安排妥当了,才战惊惊地凑过来,对花未道,
“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听说聚龙山的人都和鬼子同归于尽了,我当时听着就不信,花寨主怎么那么容易死?今天终是见证了。”
花未笑着和许自强互望了一眼,对邓老板道,
“放心吧,聚龙山弟兄都在,小鬼子不滚出中国,聚龙山人马不会散的。”
邓老板竖起大拇指,颇有感触地道,
“这话我信!听着就顶劲,这小鬼子缺德去了,把咱凤曦可折腾得够劲儿了,唉!”邓老板低叹一声,满面悲凉。
花未与许自强等人先在大车店住了下来,借机打探城里的情况,邓老板把他知道的情况一一回稟。
花未望着鬼子司令部的方向,心中一阵激动,自己日夜思念的山宝就在那里,也许她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许自强走到花未的身后,他非常理解花未此时的心情,轻拍她的肩,安慰道,
“又想儿子了吧?我明天就去打探有关山宝的情况,这里的地下党应该会帮助咱们。”
花未转过头来,看着许自强略显削瘦的脸庞,点了点头,
“嗯,我相信,山宝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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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穿着白大衣从司令部出来,后面乐颠颠地跟着三皮儿。山宝有病,桐花让三皮儿找大夫来,三皮儿回去后灵机一动,让白露扮作医生,混进了司令部,这样既给山宝看了病,又让白露有机会见到山宝桐花等人。
桐花见白露有些眼熟,事隔两年,她一时认不出,后来才想到是那个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女八路。桐花大吃一惊,不知白露怎么会到这里。
白露给发烧的山宝带来一些药物,告诉桐花等人耐心等待,一定会想办法救她们出去。当桐花知道花未和聚龙山人马去凤陵救援的情况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继而放声痛哭,没想到王兴山和那么多的弟兄就这样没了。
大个刘与小东西抱头痛哭,只有林春儿和瘦猴儿骨碌着眼睛,没有掉眼泪。他二人对花未老宅爆炸之事深觉蹊跷,觉得寨主会想出这样一个同归于尽的办法对付鬼子么?这样岂不是折本太大?按着花寨主平时的行事方式,这似乎不合乎情理。
桐花和小东西、大个刘听了林春儿和瘦猴儿的话,也觉得事有蹊跷,都止住了悲声,也许聚龙山的人都还活着。
白露轻叹着摇了摇头,老宅爆炸后,他们曾仔细检查过老宅,也希望聚龙山的人能活着,可老宅经爆炸燃烧后,已变成一片碎碎的瓦砾,到处都是烧得黑糊的尸体,没有任何的活物。
但白露不忍心拂灭他们心中的希望,也没再说什么。和他们策划着如何才能从这里安全地逃出去。现在有三皮儿打入敌人内部,这是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三皮儿听她们商量着如何逃跑,心里一阵阵地发怵,不知这一关该如何过。
当白露走出司令部的时候,一队鬼子端枪把她拦在院中。河内从屋里阴阴地笑着走出来,脸上溢满喜悦。
三皮儿万万没想到河内已经不再信任他,并且在站岗的日本兵中调进一个懂中国话的,虽然不是很精通,但听懂三皮儿等人对话的大概意思还是不难。
虽然密探说白露的形迹可疑,但还没有充足的证据,当白露冒充医生混进司令部的时候,其学生身份不攻自破,立时引起日军的高度重视。
窃听的结果让河内大喜过望,这个白白净净的女人竟然是八路军的人,这可是天赐良宝。并且得知花未饶幸逃生,这对河内来说更是惊喜无限,因他也怕关押的这几个人在聚龙山地位太低而不知道黄金的藏匿之地。
三皮儿见白露被鬼子围住,心下一惊,刚要上前说话,河内一摆手,上去两个鬼子,一拳将三皮儿打倒,把他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三皮儿还想说什么,但河内根本不再听他说话,一摆手,把白露和三皮儿押了下去。
河内得到这么新的情报,大喜过望,眼前似是看到黄澄澄的金子堆到眼前。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如何利用手中这些非常重要的要犯。
随着三皮儿的落网,这几个人的优厚待遇被取消,把他们重又押回阴森可怖的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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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打着一把小洋伞,挽着一个目前正流行的深蓝色小包,在许自强的陪同下,走上街市。虽然鬼子占领后集市已大不如先前热闹,但在这一天还是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在一天汇集城中,交换着自己的农产品或是简单的手工业品。
花未渐渐向鬼子的司令部靠近,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距离很远她就看到司令部围墙上密密的铁丝网。
花未的心一痛,一想到可爱的儿子被关进那个人间地狱,她的心就像在火中烧烤一样,手臂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许自强似是觉察出花未的不安,伸出手掌轻轻地握住花未的小手。花未身子一顿,连日来,他们揪心于孩子的被捕,夫妻间很少有这种亲近的行为,哪怕是手拉着手。
三年的时间让他们彼此生疏,短暂的相聚,太多的别离,这手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伸过来,蓦然触碰花未破碎的心。
许自强的手温热有力,让花未的心升上一股陌生的久别的心动,这些年孤身无依的心瞬时有了一个小小的依靠,虽然这依靠这温情,对她已太过陌生,还是让周身一愕,望向许自强充满关切的脸膛。
花未嘴角牵出一个微笑,虽然有些勉强,却是她向许自强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许自强看着花未的笑,情绪似是有些激动,温声道,
“花未,不要着急,孩子会没事的。”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的人群突然有些骚乱,纷纷向两边让开,中间露出宽宽的黄色土路。
许自强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也忙拉着花未的手向旁边躲去,伸着头向那边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