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们听了花未的话,恋恋不舍地把背上的枪支扔掉一些,但每人还是背了两支以上的枪。小东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破竹篮子,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手雷,王兴山瞥了他一眼,见他还挎得动,就没有说他。
王兴山扫视院中,忽地想起一人,那个上蹿下跳的三皮儿哪儿去了?难不成被弟兄们给做掉了?
王兴山把五六个手榴弹绑在一起,等山匪们从军火库撤出以后,就要引燃导火索,扔进军火库。
王兴山身边不远处横躺一人,他睁开一只眼,见王兴山要炸军火库,“妈呀”一声从地上跳起,转身便逃。王兴山一怔,向那人望去,正是他刚还在寻找的三皮儿。王兴山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心中暗骂,这小子竟然装死,爷爷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先留你一条小命儿。
三皮儿没跑出多远,就被山匪们逮住,三皮儿急忙求饶,
“我说弟兄们,咱可都是中国人啊,我可救过你们的命啊,如不是当初我极力主张招安你们,怕你们早就让松田给轰了,你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花未斜了他一眼,示意山匪放过他,让他老实些,不要使歪心眼儿。三皮儿见大当家的留下他的命,心中狂喜,哪还敢造次,屁猴儿一样跟在花未的身后,嘴中谄媚的话源源不断,
“我说大当家的,你高!你就是高!其实我早就看出你们的心思,全是******假投降,既便如此,我在太君……不,是松田那老狗面前极力护着你们,给你们上好话,不然你们怎会有今天?嘻嘻……如果大当家的不嫌弃,我以后就是你的翻译官了,你们和鬼子打仗,有一个能听懂日本话的,不也是方便嘛,嘿嘿……”
花未听着三皮儿连珠炮一样的忠心表白,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见风使舵的本事还真是不小,念他还算有点儿中国人的良心,就先留着他。
花未等人撤出军火库不远,就听后面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烈焰火团腾空而起,照亮半个天际。
花未脚下的地面颤动不已,旁边的树木房屋,都跟着摇晃起来。三皮儿吓得一抱头,口中妈呀连声,心道,这帮活祖宗,松田招安他们可是缺祖宗供了,便宜没沾着多少,还让人炸了老窝儿。
王兴山跟上来,问花未,
“寨主,咱们怎么办?下一步干什么?”
花未看一眼身后还在燃烧的冲天火焰,镇定道,
“松田后院失火,必定大乱,咱们趁乱闯出城去,和城外的游击队汇合,估计鬼子的援军也要到了,不能恋战!”
“好!奔城门!”王兴山向后一挥手,把命令传达下去,山匪们手里有了枪就是天降的瘟神,把这些日子憋的火气都发泄出来,嗷嗷叫着向城门杀去。
山匪们还未到城门,就听前面一阵喧喊,大批鬼子落荒而来。原来游击队趁乱已然攻破城门,城头的鬼子向城里撤,后面的游击队在后面追。一人怀里抱着一挺轻机枪,追在鬼子的后面,枪口喷着火舌,鬼子成片地倒下。
花未借着火光看出,那人正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豹子,心头大喜。
山匪们自然对迎面而来的鬼子没留客气,两面夹击下,很快消灭干净。
冲锋在前的豹子忽见跑在前面的鬼子倒下,一愣,不晓得是哪里的人向鬼子开了火。他看着倒下的鬼子,心里还多少有些惋惜,觉得这些鬼子都让他干掉才好。
王兴山大声呼唤他,他才停下脚步,当他看清是花未等人后,身子转向后面,大声喊,
“穆大哥,他们出来了!”
花未顺着豹子的声音寻去,在黑鸦鸦的人群中看到一人冲出来,看身形正是穆全。他看到花未带人过来,脸现喜色,上前握住花未和王兴山的手,
“你们出来了,太好啦,鬼子的军火库是你们炸掉的吧?不错,鬼子慌了神,我们才攻进来啊,呵呵……”
花未听了穆全的夸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都是穆全大哥策划的好,不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炸掉军火库呢。”
王兴山看看天色,心中有些焦急,从作战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渡边纵队如果在战事开始就收到救援电报的话,他应该赶到了。王兴山上前一步来到花未与穆全的身边,急道,
“穆大哥,咱们快撤吧,我估计鬼子援军快到了。”
穆全沉稳地点了一下头,
“好,马上命令同志们撤退,不能再恋战了。”
穆全与花未把各自的队伍集结好,迅速向城外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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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河一与松田站在凤曦城前,看着眼前销烟弥漫的景象,一个个神情严肃。
松田领人支援磨盘村据点,在那里没有见到游击队半个人影,而回来的路却被破坏,卡车陷在泥里,桥梁拆毁,眼看着县城那边战火连绵,他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当他发电报让聚龙山的人参加战斗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但战情紧急,似是也顾不及了。事情果然坏在聚龙山匪上,那帮人在危难时反水,炸掉军火库,与游击队合兵一处,捣毁司令部。
松田沉痛地闭起眼睛,隐隐觉得一切都似乎太巧合了,磨盘村受敌人围攻,自己去救援反被误在中途,恰在这个时候游击队攻打县城,他不得已发电报动用还不稳定的聚龙山匪。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事先策划好的,那么聚龙山和游击队早就有了联系才对。
松田百思不得其解,这次损失惨重,上面还不知如何惩罚他,升起对游击队与聚龙山匪巨大的报复心。
渡边河一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一眼松田,不忍心揭露他中了游击队的调虎离山之计,心想,这回军部不会轻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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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与穆全的队伍在大山小路间快速地行进着,经一夜的急行军,两拨人马都已疲乏。花未向四周看了看,向穆全建议道,
“穆大哥,走了一夜了,能否在此地歇一歇?”
穆全向四周打量一番,点头道,
“好吧,就在此歇歇。”
王兴山凑上前,扶着花未的胳膊,把她小心扶到树边的一块石头上,让她在那里歇一歇,担心的目光瞄向花未充满疲惫的面容,不安地问道,
“寨主,你怎么样?”
花未坐在石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渍,
“我没事,这小家伙还真是听话,我没觉得怎么样。”
王兴山听花未说没事才放下心来,这一路上,花未与大家一同行军走山路,几次王兴山都要人扎担架抬她走,花未说什么也不肯,一直坚持到现在。
花未看着王兴山忧虑的眼神,心中莫名地一暖,笑道,
“我真的没事,就是脚上有些痛,怕是起了血泡。”
王兴山忙蹲在花未的身前,伸手去脱她的鞋子。极度疲惫的花未没有躲闪,任凭王兴山脱掉她的鞋和袜子,把一双发红的赤脚搭在王兴山的膝上。
王兴山看着花未布满血泡的脚叹了一口气,怨道,
“我要用担架抬你,你为什么不让?看这一脚的血泡,还怎么走路?这一山寨的人还都指望着你,以后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花未一笑,
“弟兄们也都很累了,我怎么好意思让他们抬着?”
王兴山望望散落在树下草坡的山匪,
“他们都是男人啊,从小走山路走惯了的,担着佰斤柴禾一天也能走上佰里,更不用说净身走了。”
小东西乐颠颠地跑过来,蹲在花未与王兴山的身边,问,
“六爷,寨主怎么了?啊呀!怎么弄这么多血泡!”小东西惊喊。花未忙向他施眼色,让他不要声张。
王兴山瞄了小东西一眼,一边给花未挑着血泡,一边打趣儿地问,
“小东西,你那一筐手雷呢?是不是背不动中途扔掉了呀?”
小东西嘻嘻一笑,
“哪能呢?我背不动有人背就是了,傻大刘背着呢,过山梁那会儿,他还把我攸到肩上扛了一会儿呢。”
王兴山向傻大刘坐的方向瞥了眼,嘴角漾出笑纹,傻大刘是山里知名的大力士,几佰斤的磨盘能一把举起来,帮小东西拿一筐手雷自是不算什么。
花未看着小东西脸上甜甜的笑涡,好像受到感染般,心情也莫名地轻松起来,她不晓得这个孩子是怎样一种性格,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脸上总是漾着这甜甜的笑意,好像天生就不知愁一样。
小东西看着花未脚上的血泡,忽地想到什么,转身走进草丛,猫腰寻了一会儿,揪了几根紫茎细叶的草枝过来。
王兴山盯他一眼,问他采的是什么?小东西把采来的草枝团了团塞进口中咀嚼,王兴山一怔,
“小东西,你是不是饿了?我还有些干粮,你拿去吃吧!”说着把手伸进怀里去取藏在里面的干粮。
小东西连忙摆手,含糊着声音道,
“不是啦,我嚼的是草药,这玩艺儿敷在寨主的脚上消炎去肿,伤口好得快还不会化脓。”
王兴山哦了一声,没想到小东西还懂得这个,
“还有这种草,那平时多采些,山里弟兄都带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