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女汉奸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皮儿就在山寨门外杀鸡一样尖叫起来。早已准备好的山匪们,按着花未的吩咐,把三皮儿放进来。
三皮儿走进寨门,往里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山里一百来号人,衣装严整,神情肃穆,齐刷刷地站在院中,枪支都放在身前一米处,等着三皮儿的检验。
三皮儿一看这架势,知道招安一事已成,胸脯立时挺起来,满眼成功的喜悦,想不到自己这么轻易就又立了一功,既给皇军办了事,又护了一回中国的老百姓,这可是给后代子孙积阴德的事。三皮儿想到此,脸上忍不住嗬儿嗬儿地笑起来。
齐集的队伍中走出一人,身披黑色的斗篷,头戴黑色礼帽,里面的衣服都是紧衣打扮,脚穿高腰的黑皮靴,虽说身材瘦小,却是干练精神。
三皮儿心中一诧,心想,这山中还有这等俊逸人物,向脸上瞄去,此人面色漆黑,五官却是周正,眼睛锃亮有神,镶在黑漆的面皮上,犹如漆夜里两颗光灿的星子。
三皮儿低头暗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花未见三皮儿见到自己后开始冥思苦想,忙上前一步抱拳,
“三皮儿大哥,小弟这厢有礼了!”
三皮儿听着花未的声音惊凌凌地抬起头,诧异道,
“你莫非就是昨天的大当家的?哦嗬嗬……,昨天听大当家的说话,犹闻天籁,心里就想,不知这女当家该是何等天仙模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晌,真是与众不同,一身的气派无人能及啊,哦嗬嗬……”
三皮儿马屁拍得山响,花未无奈地扭了一下头,自己用黑色的油彩铺了满脸,亏这小子还能把自己夸成这样。
“三皮儿大哥客气了,小弟及山中一众兄弟以后还要靠三皮儿大哥照应着。”
三皮儿拍了拍胸脯,
“大当家尽管放心,你们只要效忠皇军,少不了你们的高官厚禄,一切都包在小弟的身上。”
花未微笑点头,回手让三皮儿检阅山中的队伍。三皮儿在队伍前溜了一遍,口中啧啧称赞,从怀里掏出一支信号枪,向天空连发了三颗信号弹。信号弹带着白色的烟雾升上天空,发出刺耳的爆破声。
山口中堵截的松田日军,看到三皮儿的信号弹,马上冲上山来,涌进大开的寨门。
松田一身笔挺的军装,腰挎战刀,脚下皮靴踏在山岩上,发出哐哐的声响。他目光如电,扫视着众人。
花未看到松田,呼吸一窒,巨大的仇恨涌上胸膛,六十一个死难的冤魂似在她的面前飘荡,报仇报仇,成了她心底唯一能发出的声音。但此时强兵压境,她只能忍,一定要忍下去。
松田肥嘟嘟的肉脸充满煞气,突然,他刷地抽出腰中战刀,“嘀嘟麻哄”地大喊了一句,他身后如蝗虫一样的日本兵,端枪就冲了过去。
能听懂日本话的三皮儿大惊,吓得双手乱挥,向松田喊道,
“不行呀不行呀,太君,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怎么又变卦了?他们可都缷甲归降啦!”
冲上来的日本兵,把院中集结的山匪围在当中,明晃晃的刺刀映着晨时的霞辉,闪出刺目的蓝光。
松田阴笑着,贼溜溜的目光在山匪们的脸上慢慢地移动,
“他们诈降的干活,不可信!”松田把指挥刀戳到地上,满面骄横。
“啊?诈降!”三皮儿一脸惊愕,疑惑的目光瞟向还在昂身挺立的山中降匪,讷讷道,
“太君,不会吧?我可是费了一桶的唾沫星子才说服了他们,怎么可能诈降?”
松田嘿嘿地冷笑着,
“他们这是为了活命,心里对皇军大大的不忠!全部死啦死啦的!”
端枪的日本兵,又上前涌了一步,缩小了包围的圏子。降匪们开始了骚动,面对噬血的刺刀,对于有反搞能力的人来说,就越发难以忍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队伍中突然发出一声大笑,声彻山宇。
“好个猪头松田,哈哈哈……,原来你就这点儿见识呀?”
松田与三皮儿一愣,向发出笑声的人望去。三皮儿一惊,那人正是大当家的。
花未镇定自若从人群中走出,拨开日本兵的刺刀,像是拨开挡在膝前的乱草,鄙夷的目光从松田的胖脸上扫过,
“松田队长果然有见识,你说得对极了,如果不是你的大炮对准我们的总舵,我们干嘛放着山里的自由日子不过,非得投靠你?我们的弟兄在汪家屯杀了你们那么多人,到你们那里又怎会有好日子过?你也不用假惺惺的了,挑了我们算了!”
松田看着眼前人毫无惧色,神情一诧,扭脸看向三皮儿,三皮儿忙不迭地凑上前,附耳道,
“太君,她就是聚龙山的总舵主,还是个女人,功夫顶硬的!”说着向松田伸出大拇指,还不忘向花未瞟了一眼,意思是告诉花未,我又在为你们说好话,可别忘了我这份情。
松田细眯了眼睛,手指在唇边抹了一把,
“呦西,她滴有胆量!”
花未盯视着他们,似是一眼要看到他们的骨子里。她从一开始就没相信三皮儿的话,此次招安根本就是松田授意的。日本人大肆侵入,一路上招降了许多华人为他们卖命,实行着他们以华制华的主张,现在他们正值用人之际,他们的如意算盘是,与其杀了我们给他们死去的士兵报仇,不如利用我们,让我们死在为他们效忠的路上,小鬼子的鬼心眼子可多着呢。
花未与许自强相处的那段时间,听许自强讲了许多自抗战以来的一些事情,花未的心中对日本人的对华政策也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此时能从容应对。她断定松田不会杀他们,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然就不会派三皮儿跑这一趟。
花未这一无所畏惧的表现,果然震住了松田,他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
“大当家的,不要生气嘛,既然你们归降了皇军,过去的事情一概不咎,从现在起,你就是皇军清剿团的团长,耀武扬威滴,大大滴好!”说罢向花未伸出拇指。
花未冷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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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未等一众山匪被松田带出绵延的聚龙山,松田为了拢络花未这一干人为他做事,给了花未还有几个主要的副寨主很优厚的待遇。又把三皮儿安置在清剿团里,实际上是让三皮儿监视着这些人,松田虽然收编了他们,但对他们仍不是很放心。
这一日,三皮儿在城里吃完花酒,哼哼唧唧地回到清剿团,小东西正在门口放哨,看到三皮儿回来了,大声地咳嗽了一声,给屋里正在密谋的几个寨主递个消息。
屋里人听到小东西的咳嗽声,立时吆五喝六地喊了起来,色子掷得啪啪响。三皮儿摇摇晃晃地进来,听到屋里的喝喊声,也突然来了兴致,推开房门就嚷嚷,
“哈哈,我说哥儿几个又扔上了?来来,算我一个,看我今天的手气怎么样!”三皮儿心里知道,他和这些人玩色子,是只能赢不会输的。
众人互相望了望,王兴山捡起桌上的一根烟卷卡到耳朵后,又使劲吸了吸嘴上正冒着烟儿的,讥诮道,
“怎么?翻译官大人今天也来了兴致?唉,你说你从日本留洋回来,学了一肚子日本话,不在松田队长身边侍候着,天天和我们这些粗人混在一起,你不觉得亏得慌吗?”
三皮儿哈哈一笑,
“王寨主取笑了取笑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呀,和你们一样,咱关起门不都是中国人嘛,还得自家人向着自家人,大家尽管放心,只要我三皮儿在一天,绝不让大家受半点儿委曲,松田那里我是什么好说什么,嗬嗬……”
王兴山把手中的色上向上一抛,
“得嘞!有翻译官大人这句话,我王兴山又要陪大人您玩上一个通宵喽,呵呵……”
三皮儿掷了两把,都是大点猛灌,立时幸得眉飞色舞,高兴之余,向这些人透露,
“哥几个这几天可要小心了,据说这些日子游击队在城外闹得厉害,松田制定了一个清剿的计划,这次任务你们清剿团可是担着重任,那游击队一个个神出鬼没,都是他娘的大神儿转的,不好对付着呢,要是让你们打了头阵,你们哥儿几个就要好好忖思忖思了,别出城送了性命。”
王兴山等人闻听都是一惊,但马上装作无事一样,掩去脸上的惊异之色。
后半夜,三皮儿玩得累了,收起赢得的银元,高高兴兴地回屋睡觉。
王兴山等人见三皮儿走了,马上来到花未的房门前,敲响房门。花未打开房门放他们进来,他们把从三皮儿那里听来的消息告知花未,让花未拿个主意。
花未沉吟良久,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纹,
“这也许就是我等待的时机到了,咱们来到凤曦城已有一月,松田老狗并不相信咱们,咱们缴上去的枪支,一直都没有发下来,没有枪咱们怎么行动?看来松田老狗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已经放心了,咱们一定还要好好表现,等枪一到手,什么都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