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闻言回身踢了三皮儿一脚,气道,
“女子怎么了?我们山里大当家的就是女子,你老实些,不然小心我揍你!”
“好好好,在下老实些就是。”三皮儿又一阵点头哈腰,满面媚笑。他知道此时自己的命在别人手里攥着,所以格外小心,不敢再说错话。
花未挥了一下手,示意小东西站在旁边,续问,
“你来聚龙山不会是来投靠的吧?”
三皮儿一怔,又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声,
“大当家的说笑了,我此来是奉了松田太君的命令,特来招安。”
此语一出,花未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攥成拳头,目射怒火。站在花未下首的王兴山,看一眼情绪激动的花未,刷地从怀里掏出盒子炮,就要有所动作。
花未深吸一口气,向王兴山摆了一下手,强压心头愤恨,
“原来阁下是来招安的,很好!但不知松田太君凭什么断定我就会同意受这招安?”
三皮儿挺了挺胸脯,口气突然变得硬霸起来,
“大当家的,也许你还不知道吧?皇军已把你聚龙山的要道统统堵死,怕是连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皇军的大炮也已瞄准你的总舵,嘿嘿……想不到吧?如果不是我三皮儿顾念着乡里乡亲这份情,你们早就灰飞烟灭了。是我力保聚龙山的英雄好汉从此效忠皇军,松田才给了你们这个活命的机会。”
“啊!”洞中众人闻听都惊骇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三皮儿此言是真是假。
花未强行镇定,向手下山丁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安静,
“三皮儿,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聚龙山山势险要,总舵位置隐密……”
花未还没有说完,三皮儿就不屑地撇了撇嘴,
“大当家的,你们在汪家屯全歼了皇军一个小分队,你想皇军能不关注你们吗?为了摸清你们的底细,皇军专门派出一个特遣队,在青杏沟找到一个从你们这里退伙的山丁,那家伙真他娘的是好样的,皇军把所有的刑具都给他用了,让他招出总舵的位置,这小子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后来皇军把这小子的娘抓来,要在这小子面前轮了那老太太。”三皮儿说到这里停了停,呲了呲牙,他也觉得皇军这一举动有些那个了。
花未脸色铁青,紧咬玉齿。
三皮儿嗯啊了两声,把绑着的手伸到脸上挠了挠,续道,
“这小子还真是孝子,这才把你们总舵的位置说出来,说完了这小子要寻死,但没死成,现在还押在牢里。”
王兴山脸上青气浮现,铁拳紧握,青杏沟退伙儿的段四儿他是认识的,当初就是因为母亲生病无人照看,山里才允许他退伙儿,退伙儿的人走时都要搭香台盟誓,不准泄露山里任何秘密,这段四儿虽然招出总舵的位置,但仍不失为一个汉子。
花未背转身,仰脸望向洞顶,黑黝黝的洞壁湿漉漉浸着水雾,这是昨天山里下了暴雨缘故。
三皮儿似是等得有些不耐,催道,
“大当家的,还有什么疑惑的吗?很明显,现在聚龙山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一是降,你看着办吧,这里怕是也有上百条性命吧?大当家就忍心让他们当炮灰?”
花未迅速转过身,指着三皮儿怒道,
“你给我闭嘴,再敢叫嚣,小心姑奶奶先让你当了炮灰!”
三皮儿呼吸一窒,立时不敢再鸹噪,紧闭了嘴巴。
王兴山拧眉看向花未,不知她如何打算。花未深吸了一口气,向王兴山点了点头,缓和了一下口气,向三皮儿道,
“至于招安之事,是桩大事,我要和弟兄们商量了才行,你先回去告诉松田,给我三天的时间,到时我自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三皮儿一愕,急道,
“三天?不行不行,本来以皇军的意思,直接用大炮轰的,是我力保,说你们山上大有可用之才,皇军才给了我半天的时间,让我来劝降,如今一拖就是三天,皇军肯定不答应,皇军的部队在山里耗上三天等你们回话,你觉得这可能吗?大当家的还是当机立断的好,我三皮儿也是好心好意。”
花未紧抿双唇,怒盯着眼前的三皮儿,极力压制着喷涌而出的怒气,
“好,那就一天,不然就让你的皇军直接轰了我们算了!”
三皮儿听花未口气硬霸,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应允,说回去劝说皇军再等一天,明天他会再来山上。
小东西押走三皮儿,临到洞门口回头看一眼花未,满眼忧虑,不知眼前之祸如何躲避。
花未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半晌无语。王兴山立在她的身旁,目光中透露出焦急。他明白,让花未投降日本人,这是不可能的,他非常了解花未的心情,她与日本人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投降?可目前这种形式,不降就是死。
花未银牙紧咬,眸光紧缩,紧张地思虑着眼前之事,最后,把握成拳头的手重重地砸在椅把上,站起身威严地道,
“传令山里弟兄到聚龙洞开山堂,我花未要跟大家商量商量!”
王兴山注视着花未,不知花未心底打定了什么主意,但看花未脸上坚定果敢的神情,心想,也许寨主有了办法。
山里弟兄得到传令,迅速聚集聚龙洞。他们衣装整洁,神情严肃,整齐地位列三排,背手而立,等着寨主发话。
花未在齐集的队列前走了两圈儿,巡视着虎虎生气的山匪,最后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走上高台,挺身而立,
“弟兄们,现在山里要发生一件大变故,所以把大家招集起来,向大家讨个办法。”
“请寨主吩咐!”众山丁声震四壁。
“好!”花未手臂一挥,“我们弟兄齐聚聚龙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图的是个自由快活!不受官府约束,杀富济贫,锄强助弱,前掌柜的在时,谁不称咱们一声义匪?不受他人鸟气,天老大,咱就是老二!活的是顶天立地,活的是英雄豪气。弟兄们说说是不是?”
“是!!!”
“可如今来了一伙东洋人,仗着炮坚枪利,到咱这地头上烧杀抢掠,当起了天王老子,让咱们弟兄给他们低首哈腰,唯命是从,弟兄们干不干?!”
“不干!”
“好!这话听着顶劲儿!现在日本人把咱们下山的路全堵了,还竖起了大炮,说炮口就对着咱们聚龙山的总舵,逼咱们投降,投靠他日本人,当他日本人的狗,弟兄们干不干?”
“宁死不降!”
“我花未就知道聚龙山的好汉们都是不怕死的豪杰,既然大家不嫌弃我是一女流,推我当寨主,我就不能给大家亏儿吃,给大家当上。我和大家想的一样,咱们不但不能降,还要给他松田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不敢小瞧咱聚龙山,这地头的老大,永远都是咱聚龙山的弟兄!!”
“寨主英明!”众人海呼。
“既然大家没有愿意降的,那就跟我花未干他一票,抢他的枪抢他的炮,抢他的日本牛肉罐头,抢他日本女人给弟兄们当媳妇!”
“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大笑。
王兴山把目光睇向花未,不知花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日本人的大炮就对着总舵,下山的路又不通,如何抢枪抢炮?听着怎么这样玄?不会是寨主给吓得胡言乱语了吧?王兴山的思绪还在降与死的两难选择中。
花未挥手制止了大家的笑声,
“大家都听过铁扇公主的故事吧?”
“听过!”众人答。
“我现在就要领着弟兄们演一回向铁扇公主借芭蕉扇的戏!”
大家闻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寨主此语何意。花未看着大家怔忡的神情,面现微笑,一脸的自信。
“大家说说孙悟空是如何借到铁扇公主的扇子?”
“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一匪大声回答,引来众人笑。
“答得好!咱们现在就要学那孙悟空,钻进他松田的肚子,给他搅得肠烂肚穿!”
“啊?这……”大家都大瞪着眼睛看着花未,不知花未要如何带着他们钻松田的肚子。
聪明绝顶的王兴山“唔”了一声,眼中射出兴奋的神彩,他似是有些领悟花未的意思,暗暗心服,没想到她身为女子竟然能临危不乱,还想出这样一个好主意,当初拥护她当寨主还真是没有错。
花未沉吟片刻,神情变得严肃,
“松田既然来逼降,咱们明天就随他松田下山,当他一回****的汉奸,等待时机,端了他松田的司令部,大家有没有这个胆子?”
“有!”山呼震耳。
花未掏出怀里枪,向上一挥,
“家有家纪,山有山规,有怕日本人的,可以先藏在山上,不用随我们走,但如果泄露机秘,大家应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们愿意宣誓!”众人纷纷表示。
王兴山命人取来山里珍藏的美酒,每人倒上一碗,割破手腕让血滴入酒中,在聚龙洞内发下毒誓,永不背叛。
花未清点人数,来此聚集的有八十六人,把这些人分为八组,十人一组,设有组长,一切行动听各组组长安排,组长绝对服从寨主的指挥,又设定了各种行动暗号,一个组织严密,纪律严明的队伍就这样在聚龙洞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