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夜,还是隐隐的透着些凉意。尤其是在这荒山野林里,更是寒意逼人。妩月不由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薄衾,而后侧过身子往里窝挪了挪。此时多少有些暖意传入体内,妩月又扭动了下身子,想寻了个安稳处,然后合眼睡去。
妩月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了双眼。“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一千九百五十五只羊,一千九百……”妩月如愿以偿的合上了眼,折腾了这么些功夫,终于有了睡意。
“好困哦——”她又往里窝挤了挤,挨着了那已沉沉睡去的云儿。
不知何时起,院外竟然传来一阵簌簌声响,闹醒了昏睡中的妩月。妩月睁开了眼,扫视了一下四周,天还没亮啊?吵死了——
院外的簌簌声仍是没有停下,起风了?妩月不觉心疑,便轻身翻起,寻了件外衫披上,然后轻步挪出屋外。
此时月色正浓,中庭里影影幢幢还摇曳不止的暗影是院落边一个高大黄角树撒落下来的,看着倒如湖水中招摇的藻草了。妩月抬眸往不远处的一棵合欢树掠去,不晓树上欢闹的合欢已经没有了白天里绚丽的色彩了,整个蒙上了一层黑色。妩月终于寻着了那声音的来源了。
原是那前几日被她救回的男子在舞剑呢。
起初,妩月只是靠着房门窥看。只见树下的男子手脚忙乎不停,时而挽剑花震落不少花蕊;时而纵轻功上下翻转,这一下,妩月是看的傻眼了。
一直以为这武功只是那些个作者们杜撰出来了。今日可见是真刀真枪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挥动了。高手,真是高手,妩月不禁为他喝彩。
正当她挪步至中庭时,一阵疾风漂浮而过,银光一闪,却是一柄蹭亮的薄剑横贯而来。妩月连下呆住,不知如何躲闪。那男子看清来人模样之后忙疾步往后缩去,少顷,便已将剑势收住,只见那剑已抵着地了。
妩月惊魂甫定,抽手捂住胸口,缓缓下抹,再抬手时竟惊得一头冷汗。
“你这公子好生无礼,小女子救了你竟想着要杀了我!”妩月心下一恼,便洒了句话定定心神。好歹她过来只是想提醒他伤都没好,不宜进行剧烈运动。要是他剑再收晚一点,是不是她就死翘翘了?
那男子已是知觉自己错了,忙丢剑拱手,“对不住。”虽然男子的眉宇间略带些愧疚的神色,可是妩月实在是瞧不出他的道歉带了多少诚意。
大抵武林高手都是这般狂妄的吧,若是自己不救他,会不会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妩月甩甩手,懒懒的回道。心道,人家是故意的又如何,你能奈何得了他三分?
男子沉默,没有了话语。
妩月转眉时竟觉着男子双眼炯炯,灿若晨星了。
打住打住,自己都快成了色女一枚了。
“那个,你的伤还没有好。早点休息吧。”妩月打了个哈欠,径直朝着来路返回。
男子没有答话,而是另起话题,“白浩然。”
妩月叽歪着嘴,“什么白浩然啊,不管了,晚安!”洒下这句话,妩月进屋掩了门,重新蹑手蹑脚缩回床上。刚缩进被子的时候,才觉着自己浑身发冷,她便往云儿身上靠去,企图索取一点温暖。不料云儿却主动的伸手将她抱紧,顿时一股暖热的气流传开,妩月浑身猛地一颤,又往云儿怀里缩去。
云儿她,是知晓的吧。
妩月并没有就此睡去,她想起了三个月之前,她初落荒山的时候,自己又是断手断脚的,若不是云儿好生照料,自己早就死了。妩月轻轻晃了晃头,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知是哪辈子修得的福气,她游泳被淹死之后,竟然到了这个地方。
虽然这里荒山野林的,可是至少自己还活着不是。老天在剥夺你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会给你一些东西作为补偿。
她眯了眯眼,不觉睡意袭来。睡吧,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呢。
“嗯嗯,恩恩。”妩月正在屋里修剪花枝的时候,云儿闯了进来,然后对着她呜呜咽咽。
妩月放下手中的剪刀,耸眉,“什么事儿啊?”
云儿仍是嗯嗯一阵,最后索性拖着妩月就往外走。妩月只得同云儿出了屋。
云儿将妩月拖进了她原来的屋子,犹豫男子的介入,妩月就就搬过去了云儿睡了。妩月立着不动,揣度着云儿的意思。屋子里面早已没了男子的踪影,去哪儿了?妩月正准备出屋子去寻时,云儿递过一张纸条。
妩月顺手接过,“浩然告辞,勿念。”
云儿听了妩月的话算是明了,原来男子已经走了。
妩月感叹,生命就是这样,有人进也有人出。她瞥了眼一张松木制成的八仙桌上还摆放着一碟晕开的墨和一支触满墨汁的笔,笔上的墨汁还有些湿润,如此便是还没走多远。
妩月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他们之时萍水相逢而已。
相对于妩月的淡然,云儿却是不同了。
本想着可以让男子带着他们出山,可是他倒好,自己一个人养好了病就撇开她们自己走了。这样一下,还不知那个静王爷要怎么折磨自己的小姐呢。想着想着,不觉眼中凝泪,双眼通红了起来。
妩月取笑道:“小丫头,是不是瞧着人家俊美无双动了心思啊?”妩月又是连忙替云儿抹了泪。
云儿摇了摇头,她好痛恨自己竟然是个哑巴,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
妩月又是一笑,“哎呀,云儿就莫要解释了。俗话说,”妩月将云儿扶坐到一张半旧的藤椅上,继而道:“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事实。”
云儿跺了跺脚,这是什么歪理啊!“要不我们也出山去瞧瞧?”说实话,妩月真的好想去外面瞧瞧。妩月来这里都三个月了,竟然都还弄不懂这是个什么时代,不过看着云儿和她都是做短襟打扮,疑是宋朝,但是她又得不到确认。好不容易来了个男子,看他满脸带煞的,自己又怎敢问。本是觉着过些日子混熟之后再问问,不晓他却不辞而别了。
云儿摇了摇头,不行啊,当初静王将他们送进来的时候,威胁她说这四周豺狼虎豹多了去了,若是她们妄图逃走,便只有被吃的下场。
“为什么不行啊?”妩月不解,这里百里无鸡鸣,千里屋人烟的,有什么好啊?
云儿是有口难言,她越发痛恨自己是个哑巴了。
妩月越发奇怪,却闻屋外一声,“因为这是本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