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林报」得官电云:中、日两国新订和约,共十三条。其大意若曰:(壹)台湾让于日本,以批准后二阅月为期。(贰)辽东七州县改隶日本,营口亦在其列。(叁)中国以库平银二百兆两(即二万万两)给日本以为兵费。计批准后六个月,先付五十兆两(即五千万两);阅六个月,再付五十兆两;余分六年付清,年息五厘(按第一期应付息款已需银五百万两,惜哉);三年付清,不取息。(肆)苏州、杭州、沙市、重庆,新开通商码头。其余各内地,悉准各国商人任便贸易。(伍)城乡镇市之合宜者广设纺织局等类,中国毫不禁阻。(陆)二阅月后,两国各遣大臣划分界址。(柒)日本派兵八千戍于威海卫,中国岁给饷银五十万两;偿款付清之日,即撤戍兵。(捌)两军俘获之人,即日互相交还;彼此并不苛待,亦不根究。(玖)朝鲜为自主独立之国。(拾)通商条款,以画诺后六个月内妥定。前订息兵约,再展三礼拜,以待中国批准。(拾壹)择期四月十四(即西五月八号)在烟台换约。(拾贰)寓日华人,归日例统辖;寓华日人,仍照旧约归日官约束。(拾叁)中国允不遣使至朝,致有骇异之事;朝鲜人至华,亦与政府不涉(如进贡之愿)。此外,另订一中、东互相辅助之密约;若有不利于两国者,彼此同心玫守,朝鲜亦与其列。此项密约俟正约定后施行,各不宣露于外。照此相辅之密约而言,大抵中国多聘日本之长于兵事者教习陆师,有时或竟允日将统领中国海军。并闻约中另有一条,中国许用新法整顿文武各官之积弊。盖缘日本曾经指明,若中国仍率旧章,无论与何国有事,断不能冀其战胜也。
「申报」录电传简要原约云:(壹)朝鲜自主,贡献尽废。(贰)割地。(叁)划界。(肆)赔款二百兆。(伍)割地,限两个月让出全台。(陆)通商条款,悉照泰西外,添五款:计日本臣民往来侨寓苏、杭、重庆、沙市四口从事商业、工艺制造;一也。日大轮船驶入上开各口;二也。进出口货暂存栈房,俟出货时完税;三也。日本臣民得在口岸城邑从事工艺制造,又将名机器任便制造;四也。日本在口岸城邑制造一切货物,即照日本运入之货物一体办理;五也。(柒)日本撤兵限三个月,中国两个月。(捌)威海卫抵押。(玖)两国释回俘虏。(拾)批准换约后息战。(拾壹)批准后,在烟台换约。
「申报」续得津信补和约原文云:(壹)中国认明朝鲜自主。(贰)奉天南境各地从鸭绿江溯江抵安平河口,又从安平河口划至凤凰城、海城及营口,以辽河中心为界,割畀日本。(叁)前款所载及黏附本约之地图,俟本约批准后,两国应各派二员前往公同划定,限一年竣事。(肆)中国约将库平银二万万两赔偿日本军费,于七年内分八次交清。(伍)本约互换后限二年内,日本准中国让与地方之人民愿迁居让与地方之外者,任从变卖田产而去;限满未迁,酌宜视为日本臣民。其台湾一省,应于本约互换后两月内交接。(陆)本约互换后,两国速派全权大臣会订通商行船条约。所有中国已开口岸外,应于湖北荆州府之属沙市、四川之重庆、江苏之苏州、浙江之杭州添设通商口岸。(柒)日本军队驻中国境内者,于本约互换后三个月撤回。(捌)约内所订条款,听从日本军队暂守威海卫以为质。(玖)本约互换后,两国应将所有俘虏尽数各交还本国。(拾)本约互换日起,按兵息战。
「沪报」译「字林报」云:中、日约款,另有二条;(壹)中国准日本遴选贤大臣二员为军机处帮办。(贰)中国制造局各延一日本干员为会办。
「沪报」又录燕台电云:当俄舰逼阻换约之际,以六款要日本:(壹)朝鲜仍属中国。(贰)日本攻取各地悉还中国。(叁)于中国允偿兵费内提出三百万两抚恤辽东等处受害华民。(肆)日本在威海卫刘公岛等处所得中国战舰等物,凡系丁汝昌力竭献奉、非由交战而夺得者,悉还中国。(伍)(陆)未详。并限于四月二十五日(西五月十九日)以前作答云云;恐传之非其真也。
官电:皇上于李中堂议订最要之款数条,皆已俯允。中国先许李中堂定约,皇上与军机处、总理衙门各王大臣询谋佥同。其阻止和议者,今适入闱;言官亦未有陈奏。大约中堂遄返后,尚将大放厥词。
和议成,傅相归国。
中、日草约既成,两国全权大臣均于三月二十三日画诺。中堂即于是夕登轮,二十六清晨舟抵塘沽。午初,乘火车回津,即入节辕。有得瞻丰采者,谓相国精神依然矍铄,诚圣朝之福也。又闻之法医生云:枪伤业已收口;枪子虽未取出,而其骨中空,料无妨碍。
福世德与伍廷芳进呈和约,译署大臣即出与各国公使计议;言官之上章谏阻者,实繁有徒。时适恭邸在告,诸大臣皆不敢专主。又云:中堂大约不必入都,惟俟御笔批准后,赴燕换约耳。今在安危转关之时,京中势甚岌岌;闻宋(庆)、依(克唐阿)、刘(永福)诸将帅,仍有主战之意。数督、抚电奏与台谏封章,皆以满洲为发祥重地,岂宜割畀他族。考中堂之所以许让者,恐财力之不逮也。而论者则谓割寸地,不如给一金。
(附)电音择要
十一京电:王大臣会议和约,福世德国务卿均在座,今已出都赴津。又云:朝官封奏,无日蔑有,均责让地之失。台湾大吏派入京师议事之员,不肯轻弃台地,且言业已预备冲战;即使万不能保,亦愿让与欧洲。
十二京电:皇上批准和约,并未明降谕旨。闻军机处实主其成;恭邸为领袖,孙莱衫(毓文)、徐小云(用仪)两大臣助之,译署诸公不与也。
中堂既回,请假二十天;而托福世德大臣送约入都。皇上命枢臣会议,李兰荪宗伯仍主战;小军机沈鹿苹光禄等联衔封奏,请罢和议;管士修侍御请以赔款二万万金改为杀贼之赏,必有踊跃从事者。此外,九卿、科道、各部院司员联衔陈奏者实繁有徒,大都谓和议难行。皇上电问封疆将帅,旋据宋祝三军门、刘渊亭军门电奏:皆云战有把握;李监堂中丞电奏:不战无以张国威;唐薇卿中丞电奏:台省民心惶惑,如果草草成和,众清不服,恐难约束;张香涛制军,亦有主战之奏。
会试诸孝廉公推台省林孝廉为首,具呈都察院,以宜战、不宜和等词求为转奏,列名者一千数百人。裕寿田总宪挑剔避忌字样,不肯代递;徐颂阁总宪与诸副宪皆大不以为然,遂即具疏入告。
中堂订立此约,苦心孤诣,本系无可奈何之事。国人不谅苦衷,交章论奏;又有俄、德、法三国为梗,议几中变。皇上特命刘岘庄钦使、王夔石制军悉心会议,两帅夤夜参酌,联衔覆奏;由是盖用御宝,和局遂成。
李傅相回华后,三请开缺;皇上三次慰留,惟许给假养痾。
中朝接得日主御书,皇上亦亲御丹毫作答,交联道芳致伊藤美久治。御书大意云:朕览来书,嘉慰无似!朕亦愿尽蠲前隙,与贵国敦崇睦谊。日后贵国有事,中国自应相助。
俄京朝报传单人:俄决不任日占华陆地。
法报已坚请法廷出阻,并约欧洲合力。俄国以机会可乘,先显其不从之意,并请欧洲各国同阻;即使各国不许,亦必怒马独出。「字林报」论之曰:俄人此举,非有爱于中国也,恶日本之太强而逼俄也。俄甚喜中国之孱弱善睡,朝鲜之贪劣昏庸,得以安筑西伯里亚铁路;路成后,惟所欲为。忽见日本之兴出于意外,其能不先事折之哉!德、法两国本已与俄同志,英似不甚措意。盖俄以侵地为急,日之得、俄之失也(呜呼!此系何等语气。中国执政,囗然悟否)。英以通商为重,日之利,英未必害,又可踵其利也;惟日本若思害及印度、缅甸、新嘉坡、香港诸处,则必投袂而起矣。俄以珲春相近,其心最切。法为安南、暹罗之故,注意台湾。
英电:法、德、俄三国驻日公使联衔致公牍于日本外务省,略谓中国以陆地让贵国,心实不服。英电:三国再致公牍于日本,词气甚属和蔼;惟割地一节,惊动北京门户(质言之,如有人持棒立户外,即不下击,门内人有戒心矣),且碍朝鲜,务请退让之为妙。京电:闻译署昨接王爵棠星使(之春)俄京来电,俄决不听华让地于日,俄、日交谊将中断。
日为俄、法、德所逼,俄以日踞辽东,不便于俄,较华尤甚(按此事大不便于华,而俄乃以此为言,其故可思矣);故日愿还华地,而索增银百兆两。
日廷派副水师提督桦山为台湾巡抚。又云:日本议俟中国偿款交付若干兆,戍兵即退出若干里;付清则退清。又云:俄、日两国商改中东和约,彼此亲爱有加。
东电:日京报刊出和约原文并日主手谕,声明与中国永远辑和之意;且言愿从俄、德、法之劝,不必久占满洲。其应与中国互商之续约,随后再议。
(附)日廷两谕
予自即位至今日,以保守太平为念;忽与清国失和,殊非始念所及。赖诸大臣与议院诸员和衷共济、水陆军士亦皆用命,凡定计筹饷、保国安民诸大事,次第奏功,匡予不逮:此内政之可幸者也。吾兵在外不畏锋镝、不避寒暑,旌旗所指,无往不利。苟非秉性忠勇,何能若是!而吾军亦由是著名,予甚嘉焉!今和局已成,战期又缓;吾国当益臻兴盛。方欣喜之不暇,岂尚有仇视清国之意!且清国深悔从前之失睦,语出至诚;吾国倍有荣矣。惟吾民教化之道,犹多未足。此后益宜加意训迪,俾忠烈之气,化以谦逊之德;循规蹈矩,日进雍熙:岂不懿欤!予见吾民因胜而骄,侮慢与国,势将损及交邻之谊。是用特颁诰诫,要知清国已与吾国立约,彼此批准而后,重修旧好,芥蒂尽融。方将亲密于前,岂宜再念曩事!吾民其敬体予意,毋忽。
吾国今与清国各派使臣,完成和局。惟和约将换、未换之际,俄、德、法三国钦使照会我外部,谓我如占辽东一境,东方永无复享太平之日;不如交还中国之为善等语。予本欲永保太平之局者也;近虽与中国构兵,亦惟欲立永久太平之基而已。俄、德、法三国劝阻割地,亦即此意。是以吾国特为益保太平起见,并不决计以占辽东而使两国之民重罹兵祸;并阻吾国恢张郅治之愿,今已将吾国之举动付天下人公论,则去年清国与吾国绝交之误,更觉显而易见。凡予所取辽东诸地,即从俄、德、法三国之请,交还中国。于是清、日两国批准之和约即于约定日互换,两国不特和好如初,且将比之从前益加联络;想局外各国及其官民,日后定能喻焉。
西人之寓日者,或以日本要挟中国立此约章,深恐中国有复雠之意,因往问于某爵臣(某爵臣曾至北京,熟谙华事);爵臣对曰:『日本未计及此也。人有恒言,皆云中国大国也、富国也、足兵之国也,而不知皆非也。昔年余曾面告李中堂曰:「各人无合一之心,各省有独立之势,不几如各小国之同居一境乎」?中堂首肯者再。而迄今未改旧章,故中国非大国也。中国朝野上下不甚联络,假如欲在本国揭借银钱,有肯挺身而出争相承借乎?故中国,非富国也。中国民数三、四百兆,而人各有心;既无众志成城之固,又罕有忠肝义胆以爱国而事上者。中、日交兵之际,胜败本无常数;乃以众心涣散,不能虽败犹荣。故中国,非足兵之国也。中国如欲复雠,必先整顿以上三大弊。吾知李中堂于和局既成之后,必急起而图之。然中堂老矣,继其志而成其事者,吾未知其谁属也!华人读孔子书,而不能明「时中」之义,是非徒无益而已。闭其目、坚其心,一如孔子之古式;问其于目下事势有合与否,全不想到。不善学孔子圣之时,而蔑视西方之教化;不啻孔子害之矣。居今日而欲兴中国,惟有重视西学之一法。凡西方格致诸学,视为本分之所宜尽。考试以取七、甄别以授官,胥于是分优劣,则诚浡然而兴矣。若以今日之局面言之,谁谓将报雠而遽能害及东洋哉』!
日本某侯以高寿而负重名,答报馆之问曰:『中、东时会已至,和局必成。李中堂与伊藤相国,可谓两美必合。两国朝廷亦甚愿重敦睦谊,吾知愁云惨雾豁然开朗,东方将杲杲出日矣。所可恨者,惟狂徒之伤害中堂耳!倘并此而无之,日来和议庆成,扶桑全国中不共欣闻太平之声哉!但此约既定,颁发天下,窃料欧洲各报馆必又有出于意外之警报,今姑不必明言(揣其意,似指欧洲大国必有不悦者而言)。倘使别无窒碍,即当筹办善后诸事。日本所得于中国之地,必先整顿治法。彼士着之华人,约束当不甚难,不致关及国政。且华人、日人气息文字无不相近,日本将鼓舞民人乐于前往,渐化其民操东语,又设日本学堂以教幼孩;此皆必不可少者也』。
朝鲜纪乱(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