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似乎是昨夜劳累过度,平日卯时便起床的云青河直到有人敲门才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
“云公子,早餐给您放门口了。”
云青河眯着眼睛,揉了揉仍有些胀痛的脑袋,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东西滑落,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床上的被褥,上面除了一股难闻的药味儿外,竟还残留着几分余香……
他起身绕过屏风,发现房中空无一人,一切摆设如旧,若不是手中的被褥还残留着余香,仿佛如南柯一梦。黑衣女子走得很干脆,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这也正是云青河所希望的,他虽然不怕麻烦,但并不代表他喜欢惹麻烦。
折腾了一晚,云青河这才想起昨晚从沈家拿回来的字帖,可当他打开一看,差点没把嘴里的白米粥给喷出来。
云青河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生前的“墨宝”,上面弯弯扭扭的字迹怕是连自己五岁时的书法都不如,他缓缓将字帖卷了起来,苦笑道:“难怪从没听爷爷谈起过父亲喜爱字画……”
吃过早饭,整理完仪容,云青河路过药园时听到几个太医正在议论。
“老广你听说了吗?昨夜在城中发现了白莲教的乱党,听说连锦衣卫都惊动了。”
“老夫听说了,据说那名乱党的来头不小,竟惹得无影大人亲自出马……”
云青河闻言,暗自咋舌,难不成自己所救之人是白莲教的乱党?要知道勾结白莲教众形同谋反,按大明律当诛!
“难怪前日进城时要严加排查,看来这京中并不太平……”
云青河想想倒也不担心,反正昨夜都已经清理干净,那黑衣女子也没留下物件,于是出了太医院后便沿着崇礼街朝西北方向走去。
今日似乎与前两日不同,路上的行人特别多,并且脸上都挂着兴奋之色,前赴后涌的朝云青河的前方跑去。当他走到西长安街与大通街的交汇处时,街道两旁已经围起了人墙,人们个个都踮起了脚尖,探着脑袋,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好奇心颇重的云青河也跟着上去凑热闹,只见从西边有一群穿着差服的男子,手中拿着鸣锣开道,高举的朱红牌子上用金粉写着“状元及第”,“钦点翰林”的字样。
“来了来了,快看,状元郎来了。”人潮中有几位书生叫道。
“连中三元!这江状元可是真厉害,咱们大宁朝开国三十一年,也仅仅只有礼部的黄观黄大人与这江状元二人矣。”
“是呀,黄大人二十七岁中状元,至今不过七年,便已经当上了礼部右侍郎,这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官了。而江状元现下才不过二十有二,他的前途可谓是平步青云啊。”
“不错不错,听说那****在朝堂上的答辩可是让皇上龙颜大悦呢……”
云青河闻言,对这江状元倒也产生了几分兴趣,但眼下的情形,今日恐怕是无缘观其一面了。因为围观的老百姓实在太多,云青河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夫根本挤不进去。不过,即使云青河能挤进去,而那位状元郎似乎也是坐在轿子之中,同样不能观其面貌。
云青河见身后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无奈地笑了笑,便抽身离去。
其实云青河不仅医术了得,文学更不在其下,只是因为祖父反对他考取功名,于是在中了秀才以后便不再参加科举。
……
国子监,始建于炎武十四年,它地处鸡鸣寺东南向,面积甚广,东到小营,西临进香河,南至珍珠桥,北抵鸡鸣山。现有学子数千人,其中不乏来自倭国、朝鲜、暹罗等外族人。
国子监的建筑可谓极其宏伟,其中设正堂一座十五间,名曰“崇文阁”;支堂六座,分别取名“率正、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每堂有十五间;藏书楼十四间;学子号舍上千间。除此之外,另设有讲院、射圃、菜圃、磨坊、仓库等百余亩。
国子监外有一小巷,长约二里,称之为“成贤街”,云青河此刻便正走在这条街上。成贤街的学子皆穿相同的青色直裰,谈吐清静儒雅。科举殿试刚过不久,而连中三元又是读书人眼中的最高荣誉,所以这一路上讨论的最多的还是那新科状元。
片刻之后,云青河走至国子监大门,除顶上挂有蓝底金字的横匾外,两旁的石柱上亦挂有两块竖额。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云青河的表情有些凝固,呆滞的目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喃喃道:“这便是老师口中的国子监。”
国子监虽为学府,但亭台小径,花园水池却是一样不少。临近春分,预示季节交替的黄素馨开遍了整个前院,给人们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国子监虽规定了学子的穿着,但教学似乎并没有云青河所想的严厉,一路上皆是三三两两的学子结伴而行,有人吟诗作对,有人议论科举,有人挥墨作画……
经过打听,云青河沿着小溪来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他望着前方那座枣红色的小亭,轻轻叹道:“潜溪亭……这便是以老师别号取名的潜溪亭。”
这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云青河的肩膀。
“姐夫,真的是你呀。”
待云青河转过头来,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沈若溪姐弟。
“若麟,不要胡说。”沈若溪粉颊抹过一丝羞红,将沈若麟拉到了身旁,小声道:“你忘了昨夜姐姐是如何与你说的?”
“哦,我知道了。”沈若麟撇了撇嘴,乖乖的站在了沈若溪的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一双修长的丹凤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云青河。。
云青河昨日虽与沈若溪见过两面,但两次皆因有事便匆匆离去,未能好生端详。
今日的沈若溪全然没有了昨日在翠烟阁里的干练,而是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她着一身白缎凌翠长裙,叠手而立,窈窕身材尽显无遗。淡扫蛾眉,目似秋水,朱唇皓齿,鹅蛋儿脸,杏眼琼鼻,美得令人窒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青河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自然也不例外,原地愣了片刻之后,他向前跨了一步,拱手作揖,淡淡道:“在下昨日造访唐突,又冒昧的与沈小姐解除婚约,本打算过几日再登门谢罪,没想到今日在此处与沈小姐相遇,还请原谅则个。”
对于男子异样的目光,沈若溪早已习惯,只是她并未从云青河的眸子里发现有一丝邪念,这倒是令她讶异。沈若溪行了一个女子礼,她虽抵触与云青河的婚约,但对他这个人倒是并无反感,柔声笑道:“云公子之言,真是让若溪好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