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走后,表面平静的范阳心中翻了波涛,想那沈老爷是个仁义之人,经商早已走上正轨,不可能现在还要铤而走险,进行非法买卖的勾当,然而自己已在深宫大半年,外面的人事实在不知,不能乱发表议论,但穿越前她读过史书,知道沈万三最后被流放到边疆充军,所有家产归国库,史书上好像说是朱元璋看上了沈万三的千万两家财所致,如果是这样,自己更加不能贸然开口,开了口也不会有多大作用,还是静观其变吧。
十天后,朱元璋来朝阳宫吃饭,看起来心情很好,还比平常多喝了一碗鹿茸汤,皇后是以皇上的高兴为高兴,以皇上的悲伤为悲伤的,今晚看到皇上胃口大开,心情大好,立即也脸上满是笑意,说:“皇上今儿好像有什么喜事?”朱元璋笑着说:“前几天户部奏说国库空虚,连年入不抵出,还担心连官员的俸禄都得拖欠呢!想我堂堂大明王朝,穷成那样岂不引人笑话,留下不光彩的话柄,如今这件事已解决,国库突然充进数千万两白银,好,真好,想不到一个商人可以如此富有,真是想不到啊!朕说的是沈万三,他被查办了,财产全充公,今儿财产已进朝廷库房,哈哈哈!”
皇后听完却脸色沉重起来,说:“皇上,这样子对待一个对朝廷忠心的商人恐令天下商人寒心吧?记得前不久他还向朝廷自请要独力帮朝廷修城墙,人家出钱又出力,到头来却不得善报,天下人一定议论纷纷,大明王朝建立不过十载,人心还不太稳,人心比钱财重要百倍啊,皇上。”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人心固然重要,可钱财也不能没有,放心,朕是仁义之人,也不会要他沈万三性命的,已下旨将他流放,流放到边疆去,他有能耐也能在那里做买卖啊。”
侍立一旁的范阳闻言心中怒火燃烧,要费好大劲才压得住啊,心想:这朱元璋朱重八真不是个东西,做了皇帝还不修德行,对子民的钱财念念不忘,沈万三冤啊。与如此小人共一朝代。
在朱元璋龙颜大悦之时,沈万三正艰难地走在去边疆的路上,昔日这位着锦袍佩美玉的大明首富如今穿着寒酸的粗布衣衫,由两名官差押着,心中凄苦愤恨百感交集,今天早上还在梦中就得到命令必须马上出发到边疆充军,连爱妾香兰都来不急告别就这样走了,边疆苦寒,终年积雪,看来自己这把老骨头是要埋在那荒凉之地了,此生与香兰再不能相见了,想到这沈万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两位官差见状忙好言相劝,说:“沈老爷莫要悲伤,人生祸福难料,说不定过些日子你就冤案得雪,回来过好日子呢!”
好在沈万三平常乐善好施,朋友众多,两名官差是受沈万三的好友周员外所托,才如此照顾沈万三,要不然他更苦呢。一行三人走出南州路,看到前方有位年轻的小娘子和一位中年妇女并立,好像在等人,待走近一看,正是爱妾香兰和她的母亲,香兰一手提着一个大布包,怀抱琵笆,一见到沈万三就大声说:“老爷,妾身与母亲陪你一起去边疆了。”“使不得,边疆苦寒,霜雪不断,你一个弱女子不可能生活下来的,快,与你母亲回去,找一位好人好好过日子吧,我们来生再做夫妻,来生为夫只娶你一人,你是为夫唯一的妻子。”
香兰泪流满面,说:“只要与老爷在一起,妾心便温暖如春,什么苦都能熬过去,你就应承吧,我与你一起去,母亲留下,她年纪大了,去了我也担心她的。”
李夫人说:“为娘留下来做什么?去那里多个人多点办法,兰儿去了为娘没理由留下来的,一家人不能分开的,走,上路吧。”
沈万三拗不过她们母女,只好由得她们了,多了香兰母女,沈万三觉得脚都轻快了许多。正是患难见真情啊。
二夫人与她的奴仆们一个月后到京城,见到了她做官的兄弟立即悲从中来,流泪不已,她的几个女儿也都闻讯赶来相聚,母女四人想起家变哭成一团,舅老爷说:“沈妹夫此时大概还没到边疆,他被发配到边疆去了,边疆路途艰难,得走几个月,他家产全充公了,听说他有一个小妾自愿陪他去边疆,有情有义啊。”
二夫人抬起头说:“不知道是哪位妹妹如此大义,也不负老爷往日对她一片心了。”舅老爷说:“听说那小妾极年轻,也只要十五六岁模样。”“那就是十妹子香兰无疑了,她是个青楼女子,想不到这低贱的青楼女子如此大义。”沈大小姐只见过香兰一面,只因知道香兰出生青楼,大家都有些看不起她,少与她来往,沈大小姐也不例外,只是那时候在父亲的寿宴上见过她一面,也就是看到她而已,并没有与她打招呼,那时心中就惊叹青楼烟花之地,竟有这种书香气质的女子,见她不卑不亢,举止文雅,言语得体,看起来就不象青楼女子,倒像是大家闺秀呢!想不到果然不同凡响,有情有义,不是贪图富贵之人。
这二夫人到是富贵之命,沈万三富贵时,她是管家夫人,自然是锦衣玉食,受全府人尊敬,现在沈万三落难了,她一走了之,投靠当尚书的哥哥来了,再说她的三个女儿也嫁了名门显贵,大女儿是当朝太子太傅李重之四夫人,二女儿是明朝功臣李善长的儿媳妇,小女儿嫁给大学者宋濂的小儿子,也都没受沈万三之事连累,依然过着富贵安逸日子。
几姐妹想母亲长住舅父家也多有不便,就帮母亲买下一处住宅,几个女儿常常来往,这沈二夫人日子倒也过得比从前还舒心,不出两月就忘了她的夫君沈万三正在边疆受苦受累呢。倒是她兄弟从前受沈万三的不少钱财,也认为沈万三是个正人君子,君子落难,自当帮忙,于是修书请边疆守军头领左大人照顾沈万三,然而沈万三因为激愤过度,加上水土不服,竟然一病不起,边疆缺医少药,虽有香兰日夜衣不解带照顾,可不出三月,还是客死他乡了,死时眼睛是睁开的。守军头领着人把祥情飞报尚书老友,说是有负所托,请求原谅。沈二夫人与三位女儿一起又为沈万三痛哭一番,拜祭一番便收拾心情,各自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