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蕙从软榻上坐起,眨了眨眼儿,视线落在锦盒上。
“拆开来看看。”她轻声说道,声音又娇又软。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解下绸带,急着要瞧瞧,今天送来的是哪种款式的衣裳。
锦盒一开,所有的丫鬟同声赞叹。
那是一件火红色的狐狸毛披风,分两层料子,无论哪一面毛色看上去都均匀且丰润,火狐本来就十分罕见,要想做成这样一件完整的披风,不知要多少只火狐才能够拼成。
“兰姑娘,您来试试吧。”贴身丫鬟捧起披风,伺候着她穿上,还仔细的系上软绸系带。
披风依她的身段剪裁缝制,毛色精纯,找不到半根杂毛,而且手工细密,披风拂过肌肤时,像是暖暖的夏日阳光,穿在身上,格外保暖,还能抵御寒冬风雪,毛皮接缝处,看不出半点缝痕。
兰蕙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滑过丰润的毛皮,手感光滑柔软,看上去也是华贵美观。
“好美!”几个丫鬟赞美道。
“是啊,风公子真有眼光呢,每次送过来的衣裳都很适合兰姑娘。”一个小丫髻说道,心里有些羡慕兰姑娘,虽说这风公子生性有些轻浮,为人也有些高傲,可是像他那样的公子哥,又有几个不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呢。
这位风公子就是武林第一世家吟风山庄,风楚煜的独子,风落尘,话说这风公子生得可是面如冠玉,风流倜傥,身高八尺有余,年方二十,年纪轻轻已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剑客。
兰蕙轻笑着向一丫髻道:“他手下的丫髻在大厅吧,替我传告她,就说这礼我收下了,多谢她主子的一番心意。”
“是。”那小丫髻咬着唇,点头轻声道。
小丫髻捧起锦盒,正准备盖上,却发现盒子里还搁着其他的东西。
小丫髻惊喜的喊道:“兰姑娘,快看,盒子里还放着一张纸条。”
会是什麽呢?风公子写的情书吗?小丫鬟蹙起眉头,将锦盒捧了过来,谨慎的开口。
兰蕙从盒子中抽出那张信笺,薄纸上面只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势宛如银钩铁画,力透纸背。
“吟风笑拈花。”兰蕙瞪着那张纸,实在看不懂他这几个字所要表达的意思。
她随手把纸条扔进了火盆里,刚还是透着微弱的火盆,突着一下火苗窜得老高,屋内的光线突然光亮很多,空气也显得更加暖和。
兰蕙记得这风公子来过三回,三回都只是听听她的曲子就拍拍屁股闪人了,每回都是深夜来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说喜欢上她那不太可能,要不他也不会不碰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风公子待她又极好,每月他都会派他的贴身丫髻往她这里送礼物,每次的礼物都不变,全部都是时下正流行的各种款式的衣裳,料子、花式,件件都是上等货,有些面料还是很难找寻到的,就像身上正披着的火狐毛披风。
兰蕙拉开存放衣裳的柜子,数了数,刚好十件,这位风公子已送了整整十件衣裳给她,她心里充满了疑问,很想找个时间去问问他,问问他脑子里想些什么?为什么要送她这么多好看的衣裳?
她不是没有去找过他,可根本就找不着他的影子,他就像失踪了一样,已经有两个月了,这位风公子都没有来过凌霜楼。
不过,兰蕙并不难过,这位风公子来不来,她都没什么想法,来了,最多陪他下几盘棋,喝几壶洒,唱几首曲子给他听,兰蕙一直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处于怎样的一种状态?
情人,不像,他们没有越过那一界限,爱人,更不是,朋友,也不像,朋友是用真心交换的,可兰蕙根本就不了解风公子的性情,他喜好什么不喜好什么?他爱交什么样的朋友?他喜欢听那一首曲子?爱喝什么酒?品的什么茶?她统统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每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总是一身青衣,青衣的袖口处绣着一片枊叶,枊叶是吟风山庄的标志,还有他那永不离手的笛子,笛子是翡翠笛,笛身上同样雕刻着一枝枊叶。
兰蕙把所有的丫髻都撤退下去,她坐了下来,坐到琴案前,“吱”的一声,暖阁的门打开了,一个男子随着门外的寒风飘了进来。
这男子有着一双犀利、似会看穿人心思的眼睛,虽是矜冷清淡、无心无意的神色,却合上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冷峻的眼对上兰蕙清柔的水眸,兰蕙看向这男子,目光久久没有离开过男子的脸上,就是眼前这对似墨的眸子,在梦里,她不知刻画了多少回。
偶然相逢,偶然相聚,聚散之间原本如梦。
因梦,因梦,一切旨因梦。
她记得她曾在无数个他不眠的夜里为他抚琴,为他轻舞,她的一颦一笑旨因他而起,可为何如今却离得那么远?是他变了,这双沉默的眼晴,不再有真情流露。
兰蕙深吸一口气,缓缓向男子走去,他冷酷的唇角勾出一笑,微微颚首。
兰蕙教这一笑摄去了呼吸,依旧是这般令人猜不透的笑容,可为何他那寓意模糊的笑,总能刺穿她的心坎?
兰蕙走到男子的面前,伸出如玉的纤手轻抚上男子的俊脸,再度相遇,到底是孽还是缘?
梦中的你,似曾相识,现实中的你,似曾相知,轻抚你的脸,丝丝记忆,涌上心头,兰蕙的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在她的内心深处,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她的春夏秋冬,在多少个不眠的夜里,抬头望向远处的星光,每次都要呼喊着他的名字入眠,只有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明白她的心意?
人世间万事万物,皆因梦而生,因梦而灭。梦如何?
梦中的声音,情系半生,缘尽情未了,走不掉,离不掉,这男人,就是兰蕙今生唯一的传奇。
过了很久很久,兰蕙无力的放下手,“是你。”
“是我。”男子与兰蕙的目光相对视。
“为什么还要来。”
“我想来便来了。”
“是,你还是你,从未变过。”
“不,岁月已变,流情不再,这天、这地,你眼中的悲与喜,我与你,都随着无声的光阴转变,只是你不愿接受它。”男子答道。
“既然流情不在,既然还是要走,为何还会来?”兰蕙默默地问着。
“因为思念。”
“思念,你的确变了。”
“是。”
“你真的变了,变得更令人可怕,可怕到没人敢去猜侧你的想法。”兰蕙微微别开脸,她已经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男子挑起眉,他走近她,轻率地捏住她娇小的下巴,挑起她的小脸,玩味地审视,“是吗?是我让你觉得害怕,还是心中令有其人了?”
顺着他蛮横的手势,兰蕙仰首,柔柔地睇望他,“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不,应该说你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
男子这回是直接抚上她粉嫩的两腮,另一手依旧定住她的下颔,“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因为你脸上一直都抺着一层厚厚的粉尘。”
兰蕙别过他那似刀锋般的眼神,“你来,想让我做什么?
“你知道的。”男子回答简单而直接。
“你要我办的事我都已经按你的意思办妥了,而我只有一个条件。”兰蕙这次直视着男子的眼眼道。
“什么条件?”
“不要去伤害语冰。”
“如果我已经伤害了,该什么办?”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骗人?”兰蕙轻摇了一下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据我了解,只要别人肯为你办事,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不是吗?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兰蕙忽然握起男子的手,她的眼睛直盯着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放过她好吗?”
男子脸上露出一种很孩子气的笑容,“整个花夕城我都想要,你能帮我想个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