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乘坐御辇,在昏黄的天空下,向乾清宫的上书房而去,他满是心事,虽然之前可以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去处理朝政,但皇后说的有道理,起码自已必须做做样子还是要的,那样可以安定人心,在这个乱世之中,人心才是最最中要的,所谓稳定压倒一切就是这个道理。
御辇直接穿过宫门,进入上书房,温体仁在门外的汉白玉台阶上跪地相迎,崇祯下了御辇,搀扶起已经有六十多岁,略显老态的温体仁,在昏暗的光线下,温体仁身着一品仙鹤补服,头戴七梁冠,佩赤玉带,绯红紫织的成云稠缎官服光滑柔顺,足复履。他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微微弓曲,看来繁杂的政务让这位帝国的首辅大臣压力不小。
“体仁啊,快快请起,这外面大冷的天,小心冻着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一摊子事情,谁来帮朕打理?”崇祯发自内心的说道。
两人进了书房,崇祯坐到御座上,温体仁又行了一跪三叩的常朝礼,崇祯叫起,这才爬了起来。礼毕,崇祯命宫女奉上热茶,给温体仁解解寒。
温体仁又行礼谢了恩,他有些激动,今天皇帝对他很热情,这多多少少平息了一点他内心的不安。
崇祯道:“体仁啊,内阁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这么晚了还来寻朕?”
温体仁移步躬身答道:“启奏陛下,臣闻陛下龙体有恙,特来给陛下请安,望陛下龙体早日康复,臣好时时聆听圣上教诲”
“呵呵,”崇祯笑道:“体仁有心了,朕身体并无大碍”
温体仁衷心道:“臣恭喜皇上龙体康健”。
崇祯喝了口热茶,这小冰河时期的天气就是冷,起码都有零下二十多度,他真的很不愿意走出屋子,只想待在烧着炭炉的温暖房间里。陪着他的美人们,说话睡觉。想想还是封建社会好啊,可惜就是规矩多了些,还有这个国家破了些,要是当初穿越的不是明末,他还真的会学陶渊明,悠游山林,或学朱厚照,游戏人间。但现实是残酷的,眼前的这个浪烂摊子,自己是躲不掉的。想到这里,崇祯叹了口气,又问道:“可是前方又有急报?”
“是”,温体仁老实回答。
“是北边,还是南边?”崇祯慢悠悠地问,好像并不着急。对于他来说,现在只要不打到北京城下,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启禀陛下,主要是南边的,河南巡抚玄墨奏报,贼寇老回回、罗汝才等部,由郧阳渡汉水,攻襄阳,克平利、白河等处。又于日南破凤县入四川,”说道这里,温体仁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崇祯并没有像往常听到坏消息的时候那样面露愠色,又继续道:“河南巡抚奏请朝廷征调大军入剿,右佥都御史福建巡抚熊文灿提请奏报,东南沿海红姨未绝,福建都督同知郑芝龙奏请朝廷新建水师战舰,抵御外夷”。
见温体仁停了下来,崇祯问道:“没了?”温体仁没出声,他不知道崇祯听了这些消息,是不是会怒火中烧。但崇祯并没发火,只是平静地问道:“体仁怎么看,这河南的剿匪之事,该如何处置?”
“臣以为该发兵助剿,一旦拖延到开春,今年河南粮食的收成就没了,到时候流民又会多了起来,那时在再剿,则更不易”
崇祯点点头,道:“体仁说的有理,就按你说的意思办吧,至于上次兵部尚书张凤翼说的五省总督一事,明日早朝便要定了下来”顿了一下,崇祯说道:“至于福建造船一事,朕在想想”
“微臣遵旨”
“恩,就这样,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温体仁告别崇祯,躬身退出了上书房。
等温体仁走后,崇祯又细细想了一片他所记得的历史,今年是崇祯六年,那料楼湾海战也就是今年发生的了,料楼湾海战,是明朝末年难得的一次对外战争的胜利。
海上马车夫荷兰,从万历三十年起,就对大明东南沿海多有骚扰,从1601年起,荷兰人屡次侵入中国粤闽海域要求与明朝贸易,均遭受明朝地方官员的拒绝。1619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建立了永久性的军事基地。从此,他们更加频繁地侵入南中国海域,骚扰沿海地方。1623年8月,荷兰人进犯福建沿海,被明福建水师击败,退往澎湖,仍不时在海面骚扰,严重危及漳泉沿海的安全。1624年7月明军出动1万余人进击澎湖,荷兰人不支退往台湾。荷兰殖民者在大员海外的一鲲身岛上建筑城堡,名为热兰遮。1625年1月,荷酋宋克抵台,仅用15匹棉布就骗去了台南一大片土地,建筑赤嵌市街。崇祯六年也就是今年的农历六月初一至九月二十,大明朝廷,在福建金门东南海岸料罗湾展开激战,朝廷先后投入了战舰150多艘,士兵几万人;荷兰人方面印支殖民总部派遣数十艘最新式带加农炮的战列舰,,最后明朝水师在郑芝龙为前锋以绝对优势兵力击败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刘香海盗联军。
这段历史,很多明末的小说都隆重介绍,因为这是古代少有的能给中国人长脸的事情,特别是在经过清末百年耻辱的历史背景之下,这些犹为可贵,能够很好地激发国人的民族自尊心。
崇祯很清楚郑芝龙这道奏疏的意思,不过崇祯有自己的打算,郑芝龙只能算个枭雄,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不然就不会落到最后身首异处的地步。他的儿子郑成功政治就成熟的多。所以他只是一个海盗,而郑成功是民族英雄。
今天是农历十二月初八,俗称腊八,古人有祭祀祖先神灵、祈求丰收吉祥的传统,一些地区有喝腊八粥、泡腊八蒜的习俗。但这对于许多流落在京师周围的灾民来说,只不过又是一个艰难的日子。
干瘪的肚子发出“咕咕”声响,仿佛在像他的主人发出最严厉的抗议和最正义的请求,孙大壮艰难地行走在大街上,他脚步发虚,身子有些虚浮,这是几天没有吃饭候,人体应有的症状。今天是腊八,街上行人也变的多了起来,许多有钱人家,已经开始早早准备年货,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们过着自己奢华的好日子。
孙大壮见前面有堆人正在往里挤,便知道是有人在施粥,有些善良的人家,偶尔会开棚施粥,对灾民实施赈济。他加快脚步,也向人群中挤去。人很多,人们高举着各色各样的碟碗向前挤。那些老弱病残的人根本就挤不进去。
粥棚设置在门前的廊檐下,此时两个大锅里正翻滚着浓香的米粥。“不要挤,不要挤”派粥的仆人拼命地喊着维持秩序。但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有些人甚至被挤到了灶台上,被红红的炭火灼伤而不自知。孙大壮只知道这家老爷姓徐,那些奴仆们都这样叫他。他知道这家是个心善的人家,经常会这样派些食物,给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这对于在京师流浪的灾民来说,已经养成了一种动物寻找食物的本能。
穿着简朴青色夹袄的家仆,在管家的主持下,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派粥,粥不算稠,但也不稀。孙大壮终于挤到灶台的前面,他伸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瓷罐,他盯着徐家仆人将白色的液体倒进他那硕大的瓷罐里,这仿佛是向他的身体注入了无形的能量。使他心情愉悦。他小心地捧着半罐米粥,向一旁走去,以便给后面的人让开位置。这时两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粥棚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稠衫的中年男子从前面一辆车上下来,向粥棚走去。
管家见是自己老爷回来了,便远远地跑了过去,躬身施礼,那中年男子点头道:“今日腊八,可比上次多分派些,让他们今天吃一次饱饭”
“老爷慈悲,小人知道了”管家躬身答道。
中年男子正和管家说话,这时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只见她穿着粉色水仙裙,裙秀散叶红莲花,披金丝白裘,脚穿一双大红绣花鞋,娥眉粉黛,轮廓秀美。见中年男子在和管家说话,便笑着向中年男子奔去。照顾她的几个奴仆妈子连呼心肝宝贝,追了上去。
孙大壮正小心护着手里的米粥,没注意到有人朝这边来,于是正巧和那小姑娘撞了个满怀,虽然孙大壮比那小姑娘大了许多,但此时他身体虚浮,哪有什么力气,加上又没留意,顿时被小姑娘撞倒在地,瓷罐里的米粥从瓷罐流了出来,倒在他的胸前,他来不急感觉疼痛,只是极力地想要将米粥重新装回瓷罐里去,心里想的是。这也许是他和妹妹等几人今日里唯一能吃到的食物了,万分焦急,待看到自己闯了祸,心中一下慌了起来,不知改如何使好。
“啊”老妈子的惊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见自己小姐坐在地上,也不知道伤了没有,连忙冲了过来,扶起小姐左摸摸右看看,连声询问着,生怕磕碰了丁点。一边对孙大壮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贱种,走路不长眼睛吗,要是碰坏了小姐,有你好果子吃”
这时徐老爷走了过来,蹲下身看了看女儿,关心地问道:“伤着没有?”
小姑娘摇着两只像兔子耳朵的发髻,娇声道:“女儿没事”说完她又好奇地看着一边抚摸胸口的孙大壮。见倒在地上的粥,眨着明亮的大眼道:“是女儿把他撞倒了,爹爹再给他一些粥吧”
孙大壮虽然被人撞倒受了伤,但他不敢走开,老实地立在一边等候被人发落。他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见过世面,也从来没有和这等富贵的人打过交道。说实话,和他说过话,最有钱的老爷就是他们村的里正了,那里正总是趾高气扬地吩咐他们干活交粮。他每次见到他都很有种莫名的恐惧。这是封建社会森严等级观念,各阶层的社会地位不平造成的。孙大壮虽然来到繁华的京师,但也只是和流民在一起,同大家一起捡一些残羹剩饭度日。哪里能和士绅老爷们打交道。此时的他忐忑地看着徐老爷,眼神中充满畏惧与祈求。
徐老爷见女儿没事,放下心来,转头对管家道:“你再给这位小哥多装一点,算是给他赔礼了”
管家点头道:“是,老爷”
孙大壮预想的责罚没有到来,他诧异地看着徐老爷抱起那个梳了两个冲天辫的小姐,随着马车消失在高高的大门里。
管家没有敷衍徐老爷,给孙大壮装了满满一罐米粥,这让他觉得孙家人一家都是大好人,心中祈求老天保佑他们长命百岁。等他回到富贵坊的时候,心里还在为徐家一家人祈福,徐家小姐如星星般的眼睛始终在他眼前闪烁。
回到小巷口,孙大壮高兴地喊着:“二丫、狗蛋、小彘!有粥喝了,今天管饱”正在奇怪二丫听见自己回来怎么没有迎出来,就听见二丫的哭声,心道不好,这时狗蛋听到有人叫他,便知道大壮回来了,于是大声叫道:“大壮哥,快来救命啊!”
孙大壮一听,赶紧往巷子里面冲去,转过街角,只见两个喇虎正拖着二丫,狗蛋和另一个喇虎扭打在一起。顿时气血上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对着那两个要拽着二丫的喇虎就是一脚。地痞子见又有人来,当下心虚,放下二丫,一溜烟向巷子跑了。见喇虎都跑远了,又赶紧回来,见二丫蹲在墙角哭泣,上前将她抱住,这个妹妹是他剩下唯一的亲人,也许自己活着的理由,就是照顾好她。如果妹妹有什么事,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抱着伤心哭泣的二丫,大声安慰道:“二丫不哭,有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大哥已经把坏人打跑了,二丫不哭不哭”二丫惊吓过度,只是躲在孙大壮的怀里哭泣。
狗蛋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孙大壮身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道:“多亏大壮哥回来,要不然二丫就要被拐子拐走了,真是吓死我了,我们两真没用”他有些自责。
“你们两有伤到哪里不,严重不”孙大壮并没责备他们的意思,关切地问道。
“没事,小彘你还好吗”狗蛋笑还一屁股做在地上的小彘。
小彘大口喘着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渗着血水的白牙,说道:“我也没事,呵呵呵,多亏大壮回来及时,把他们赶跑了,哎呦”受伤的疼痛刺激的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哈哈哈,还说没事,对了,快去吧罐子拿来,别让粥倒光了,咱们趁热吃一点”想起还有热粥,赶忙叫狗蛋去捡回盛粥的罐子。
粥只倒了一小半,狗蛋高兴地把粥小心地捡会来,几个人就你一口,我一口,轮流着吃了,二丫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孙大壮看着几个面容枯瘦的半大孩子,感觉很心酸,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呢,他不知道,无法去想,他只希望自己期盼的那个春天快点到来。
锦衣卫白虎堂上,骆都督正召集人手,清查档案,自从上次被崇祯皇帝雷霆训斥之后,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召集人手,清查京师锦衣卫的人员档案,查清楚还有多少人手可用,等下次陛见的时候,对皇帝有个交代。
“都督,加上经历司、南北镇抚司,在册人员一共是九万五千四百七十三人,身在京师的一共是六万两千零七十六人,”
“噢——,那校尉和力士是多少?”
“这——,还剩七千五百余人?”指挥同知刘大人尴尬地道。
“到底是七千五百多少人,不要什么余多少多少的,皇上要的是清清楚楚的准确数字,不要拿不清楚的数字来糊弄我,不管这次是福是祸,都得办清楚了”骆养性恨恨瞪了一眼刘同知。
“是,下官知道,这便接着去查”刘同知小心答道。
“不仅要弄清楚多少人数,还得看看能用的还剩多少,陛下说了,要重建军威,带兵打战,上阵杀敌,锦衣卫本为天子亲军,可别找些老弱病残的花架子,被别人笑话了去,到时候陛下脸面无光,你我头顶的乌沙就都不保了”。
刘同知赶紧答道:“是,属下遵命,属下定然亲自去察验正身,觉不能辱没了锦衣卫的声誉”
“嗯”骆养性点点头,他数次想起崇祯对他说的那番话,难道陛下是想御驾亲征不成。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涌上一股热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