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几盘小菜,还有一碗炒鸡蛋,发着诱人的香味。
李泽堡前面摆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白面条子,上面撒上一些翠绿的葱花,真是香味扑鼻。这是这些时间里李家最丰盛的一餐了。
不过看看自己面前的白面条子,再看看王氏与戴柳儿那边却是就着小菜吃黑面蒸馍,看二人神情都很安静,似乎让李泽堡吃得好是理所当然的事。
拿了两个碗过来,将手中的面分别挑了一大把到两个碗上,递给了王氏与戴柳儿二人。戴柳儿很高兴,接过轻声说道:“谢谢哥。”
王氏笑了笑,不说什么,将碗接了过来。
王氏想起什么,对戴柳儿道:“柳儿,听说亲家母这些时间挺不容易的,改日你带上几升白面,再拿上一匹布回去,都是一家人,能帮就帮一点。”
戴柳儿看了偷偷的瞥了丈夫一眼,咬着嘴唇却是没有答话。
李泽堡看着媳妇这般神态心中好笑,开口道:“娘说的对都是一家人,相互帮寸是应该的!”
戴柳儿这才高兴地道:“谢谢娘。”
虽说现在李家己经很穷了,不过戴柳儿的家却是更穷,她家父母一共生养了八个孩子,不过早在几年前便有两个弟弟饿死了,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也都送人,现在他们家每日是靠糠菜过日,比起他们,倒是现在的李家算是大财主了,至少现在还可以吃上白面。
戴柳儿可以想象到时回娘家的风光,在阳河卫这个地方,如果走亲访友,用竹篮子装上几升白面,加上一些糖品,还有一匹布,己经是非常昂贵的礼物了,足以引起旁人的羡慕。
而王氏也是个要强的人,自己家都困难了,还想着帮助别人。平日她与戴柳儿二人在家都是穿着补丁的衣裳,不过出门时,一定要换上上好的衣裳,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轻现在的李家。
三人围坐谈话,不过李泽堡几乎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听着。王氏叹道:“前段时间,这小米有涨了,就是谷糠都要一斗三钱,城里很多人因为买不起粮食,生生的饿死在路边!”
戴柳儿听了婆婆的感叹,也是愁眉苦脸说道:“是啊,就连我们村内的羊肉都要一斤两百多文了”
山西一带的肉食不想南方,这里还是以吃牛羊为主。
李泽堡在心中也是暗自叹息,这镇川堡还是算较好的,土地肥沃,比较适合放牧和种植,就是这样这里的人的生活还是这么艰难,更不要说大明有些地方还在造反呢,有的地方的女孩,为了能够吃饱饭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好的一点找个好人嫁了,不好的便是只有被卖入青楼,乱世人命之贱。可见一斑。
王氏与戴柳儿说起各种传言,王氏不住叹息,同时庆幸自家还有吃的,百姓总是知足的,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便会心里满足。
吃完饭后,戴柳儿去涮碗,王母看着她瘦小的身影道:“这孩子倒也勤快,就是身子骨弱了些,怕是到时生养困难啊。”
戴柳儿从小在李家生长,与别的农家妇人一样,有着传统俭朴,干活勤快的优点,田地内的耕种割禾,家内的砍柴割草,烧茶煮饭,洗衣养猪等事,她都是尽心在做,这点上王母是满意的。
不过她认为戴柳儿身体不是很好,特别是胸小臀瘦,这让她有些不满。在她看来,女子胸部饱满,将来孩子才有充足的奶水,臀部大,生产才容易,胸小臀瘦这就糟了。
乱世之中女子胸大臀肥才是王道,娶亲多看女方身材而不是脸蛋这是有道理的,古时小孩夭折率高,养大不易,王母曾生养过五个孩子,不过大多夭折了,只余李泽堡一根独苗,所以看到戴柳儿这个情形,王母不免担心。
不过话是这样说,她平日待戴柳儿还是不错的,乡间媳妇谈起都是羡慕,认为戴柳儿找到一个好婆家,这点上,戴柳儿内心也是明白的。
李泽堡道:“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多给她补补。”
王氏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是将李泽堡的话当作玩笑,这要是在李家还没有没落的时候,或许可能,但是现在,就算王氏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晚饭后,母亲王氏又在机房织布,李泽堡则是在房中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仔细看着两本书,这本书的封面早就不在了,里面的内容也是残破不堪,不过还是能够依稀看清楚《岳飞兵法》几个字,李泽堡从来没有听说过岳飞有什么岳飞兵法流传于世,倒是武穆遗书他听说过,或许是李泽堡见识浅薄的缘故,也有可能这本的书是后来那个兵家编著的,也不无可能。
不管怎么说,这本书倒是成为李家的传家之宝,李泽堡也是很喜欢,因为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各种战例,还有就是骑兵的训练方法,因此这十几天一有时间,李泽堡便是躲在屋子里看书,不说李泽堡还是很有悟性的,整本书被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之后,倒是掌握了七八成,以至于李泽堡常常感叹,他前世要是认真读书说不定还能考生北大清华。
看了一会,戴柳儿端着一盘热水进来,低下身子为李泽堡洗脚。李泽堡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中满是怜惜,戴柳儿仰着脸向李泽堡笑了笑。灯光下,可以看到她脸上那种不正常的苍白,李泽堡心下忧虑,这不会是什么病吧,等以后有条件了要找个医生给她看看。
……
第二天天微亮,李泽堡就起来了,他拿着自己的长枪走到了后院,这里有几块菜地,此外还有一个水井。近年辛庄内越来越多的水井干涸,只有李家后院这口水井仍是水量充沛,而且水质清洌,让许多庄人嫉妒。
这世界的空气比后世好太多了,一股清新的风吹来,让李泽堡精神一振。
他脱去上衣,持枪而立,霎时间枪影横飞,刺,挑,扫,压,一套枪法端的是美轮美奂,李泽堡也不知道这套枪法的名字,他只是看到比较实用,便拿来用了,在这乱世多一项技术,便是多一点保命的机会。
一直到戴柳儿进来,并叫他吃早饭,李泽堡才停下手。
吃饭时谈起今日的农活问题,秋播要翻地,不过李家的耕牛早就卖了,眼下他家的二十几亩地,也养不起牛,只得向里长墨家租牛,为了抢农时,还需要两头牛拉犁,这样翻地速度才快。这租金不是笔小数目,姜安这家伙竟然不收银钱,而坚持要用白面去换取租金。
吃饭时谈起今日的农活问题,秋播要翻地,不过李家的耕牛早就卖了,眼下他家的二十几亩地,也养不起牛,只得向里长姜安租牛,为了抢农时,还需要两头牛拉犁,这样翻地速度才快。这租金不是笔小数目,姜安这家伙竟然不收银钱,而坚持要用白面去换取租金。
还有家内的铁犁也在几年前被鞑靼人抢走了,这些年一直拿不出钱来购置新犁具,也要去租。几笔租金算下来让王氏大为心痛,她曾考虑过不用牛和犁,代为家人用刨子刨地,被李泽堡否决了,累死不说,还不知道要刨到哪一年。
耕牛与犁具的租用王氏早与里长姜安谈妥了,饭后李泽堡便随母亲到姜家去,姜安却是不在,说是到州城去了,只有家人在。取了耕牛与犁具,李泽堡背犁赶牛,王氏背着麦种,戴柳儿背着两框粪肥紧随母子二人出门,为了积这些粪肥,她可足足捡了一年的粪。
眼下天色还早,不过主街小巷上己不断出现出庄劳作的人们,见到王氏,“四婶早啊!”等招呼声不时响起,相比李泽堡,王氏在驰庄内的人缘名声都不错。
快出庄门的时候,一个少女从三人跟前匆匆走过,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孩,口中唱着不知道从哪学来骂人的歌谣,少女把头埋在胸口出,苍白的脸色透露出她心中有多恐惧。
女孩是庄内一个村名黄大的女儿,名叫黄欢,小时候和李家的关系很好,一个很活泼的女孩,王氏还有李泽堡都很喜欢她,只是在几天前因为鞑靼人进关抢掠的时候,被抓住了,后来有侥幸逃脱了。
不过庄人都在议论,说是被鞑靼人掠去,哪还有幸免的?肯定是被糟蹋了。黄父也是忍受不住这样的流言蜚语,一气之下将黄欢赶出了家门。
“欢儿!”王氏叫住了女孩。
“啊,四婶,泽堡哥!”女孩有些惊慌的回过头打了声招呼,便又想要快速离开。
“欢儿,你等等!”女孩还没来得及跑开,王氏便是一把抓住了她。
“四婶,你让我走!”女孩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一点哭腔了。
“好了,欢儿不哭,四婶给你做主!”王氏闻言宽慰道,自从黄欢出事之后,王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心中就动了恻隐之心。
“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还在这,你怎么不去死?”王氏的话音刚落,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便是响起,原来出了这件事情之后,黄父不仅想要将黄欢赶出家门,还想要将她赶出驰庄。
“啪!”老汉的话刚刚说话,旁边的李泽堡便是一巴掌打过去,斜睨了他一眼,道:“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小,反迁怒于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东西。从今以后,欢儿便是我李泽堡的义妹了,谁要是跟她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李泽堡说这话时,声音不可谓不大,以至于驰庄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些人都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他,或许心中还在疑惑他为什么会收留一个破鞋吧!
只是旁边的戴柳儿一脸崇拜的盯着自己的小丈夫,自己的这个小丈夫自从醒来之后,便是性情大变,不但懂得心疼自己,现在还这么英雄,一想到李泽堡成人礼后就要和自己成婚,心中便是小鹿乱撞。
王氏却是赞许地回头看了李泽堡一眼,拍了拍怀中的黄欢,以示安慰,却是没有看见,后者眼中闪动的泪水。
“你!”黄父气急,不过他不敢和李泽堡硬拼,低声咒骂一阵,便是灰溜溜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