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校大比’的余热还未消散。
当人们还在津津乐道的谈论着楚天阔、习苍穹、沈萱、王晚楼、许静行人等人的传闻事迹时,一场更大的波澜又在中州城中散播开来。
当朝‘漱玉公主’,竟然被**之主懿妃殿下,赐婚于中州小王爷王晚楼?
而且只待公主及笄之龄,便立即大婚。
如此消息一出,立即让中州震惊,天下大哗!
要知道,‘漱玉公主’乃是大业仁皇陛下唯一的子女,虽然年幼,但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天下更有如此传言,若谁能得‘漱玉公主’芳心,谁就能凭空夺得整个天下。
而此时,距离‘漱玉公主’及笄,不过还有三年时间。
三年时间,弹指一挥…
如此一来,中州王氏,岂不就内定即将成为大业正统?
本来中州王的声势在天下已然无两,这个消息一出,更加冲天。
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朝廷中,也是为此事闹翻了天。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懿妃殿下不顾阻力强行下令,而当朝两大势力集团首脑,宰相程知节,与大将军蔡锦堂、八王元轲等人,却又是同时保持了沉默。
谁,还能阻挡中州王氏的步伐!
……
在满城风雨的议论纷纷中,中州王府却显得愈加宁静。
王府内书房。
王占城坐在文案前低头处置公文,王晚楼则是在他的前面不断重复徘徊。
很安静,安静得只有公文翻置的‘沙沙’和王晚楼的脚步声。
好半晌之后,王占城终于停止了阅读公文,目光朝向面前不远处走动的王晚楼:
“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了?”
闻言,王晚楼脚步立止,道:
“是的,父亲。”
说完之后,略微沉吟,王晚楼又低声沉吟:
“只是如此一来,我中州王氏,就真如那砧板之鱼,临架待烤了…”
说着话,王晚楼那英俊的脸几乎皱成了苦瓜脸。
当天刑九幽下达懿妃谕旨的时候,他本能的拒绝,但却立即被王占城强行按捺,最后不得不服从了现实。
“楼儿,你是不是还在怪为父的替你擅作主张?”
王占城站了起来,双目紧紧的盯在王晚楼的脸上,王晚楼一愣,立即低头道:
“孩儿不敢…”
“是啊,你确实不敢…”
王占城慢慢的跺着步,走到王晚楼的面前,站定之后打量着他,然后才淡淡道:
“我中州王氏,同样不敢,所以…必须得委屈你!”
话完,他的手轻轻的拍在了王晚楼的肩膀上,王晚楼的身体随着那一拍轻轻一颤,然后立即稳住身形,目光随即望向王占城。
王占城摇了摇头,才悠然负手道:
“楼儿,依你之见,那内侍首座刑九幽,当日来的目的为何?”
不假思索,王晚楼立即回答道:
“目的有二,一为:牵制父王,让楚天阔能够在‘检校大比’上顺利对付孩儿,甚至刑九幽可能会亲自出手对付…父王…如此一来中州王氏无首,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他们的‘杀策’!”
说到那‘杀策’,王晚楼满面风发。
确实,能够依靠事前细微的事件琐末,而推断出对手的行动,然后从容安排应对,已经足够王晚楼如此自傲。
王占城点点头,显然也是非常满意王晚楼的表现,又继续询问道:
“嗯,那第二呢?”
稍微组织了一下言语,王晚楼刚刚的意气立即转为苦笑道:
“第二:一旦‘大江盟’楚天阔事败,刑九幽可立即转为传达谕旨,将‘漱玉公主’赐婚于我,则中州王氏立即为天下浪尖之口…这第二条才是整个计划中最可怕的,简直可以称为‘毒计’…而且,就算事前知道了,也防不了!”
“是啊,确实防不了。”
王占城一叹道:
“我王家本因‘检校大比’而闹得沸沸扬扬,如若此时又公然抗旨,那岂不是与造反无异?虽然朝廷衰败,但若论到实力,却不知大我中州几何,光是上京、中原之地,便有百万雄师,更惶论四方天下…而且就算我中州周围,也有如‘江城’那般是世仇强敌,虎视眈眈,稍有失误即会令倾覆于侧…唉!我中州在天下人眼中是光鲜无比,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实则是暗藏凶险,步步杀机啊!”
王占城的叹息完结,内书房中陷入了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片刻之后,王占城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所以,楼儿,为了王家之兴,中州之兴,只能暂时委屈你了…既然朝廷想将我们推到风口浪尖,那我们就遂了他们的心思又如何?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等待,等待最好最完美的时机…”
“父王,这些我的明白,可是…”
王晚楼犹豫着道:
“只要一想到‘漱玉公主’,我就…”
“哦?‘漱玉公主’公主怎么了?”
王占城颇为诧异:
“‘漱玉公主’可是仁皇之女,而且传闻此女天资聪颖,更是国色天香,如若为父不是中州王,恐怕还真的希望你能够结下这门亲事…而且天下人人皆是欲求而不得,不知道多少人在心中羡慕你呢,你竟然还不知足,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王占城竟然是大笑起来。
听着父亲的调侃,王晚楼也唯有苦笑着道:
“倒不是那些,而是公主年幼,尚有三年才够及笄,每次想起来,心中总是觉得…”
王晚楼道出的苦楚并没赢得王占城的同情,他甚至笑得更大声了,瞧那模样那里有名镇天下的中州王的样子?
笑了好半晌,王占城的笑声才缓了下来:
“楼儿,这就是你的错了,不谈远处,光说那‘检校大比’中,不是就出了一个名叫沈萱的小女孩儿吗?连武当许静行都不是她的对手!而那‘漱玉公主’在上京城中,可也是以天才闻名,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甚至听说其已经得到了皇家武学真传,恐怕其程度并不逊于那沈萱…你还敢如此小觎现在的小女孩儿吗?”
听着父亲的话,不知道为何,王晚楼的思绪竟然一下飘得很远,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既不是沈萱,也不是猜想中的漱玉公主,反而是一个男人!
一个眼神深邃得见不了底的年轻男人。
……
“那个女子在外面等了好多天了。”
当沈仪进如陶然的房间时,她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而她的手中,则是提着一个绸缎包袱。
“哦?”
正盘腿而坐,安静喝茶的陶然淡淡的回答了一声。
他知道沈仪所说的女子是谁,正是那日在‘较武台’上见到的携枪英气女子,‘大江盟’的楚莜。
自从‘检校大比’结束的那天,她就独自一人来到了‘醉云轩’,手中戴着那枚‘刀戒’,想从陶然口中得知什么,却毫无疑问的吃了闭门羹。
但该女子的毅力显然也是很强,陶然不应答她,她便在醉云轩中住了下来,而且每天都站在陶然的房间门前不远处,身体笔挺得就像一竿枪。
看到陶然不以为意的神色,沈仪也只能无奈的往门外望了一眼,那里,还能看到楚莜的身影。
“对了,萱儿呢?”
陶然的话题中,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萱儿。
“她在房中练习呢。”
得到回答的陶然点点头,沈萱天赋极好,而且肯刻苦,就算是陶然也挑不出任何瑕疵。
而沈仪则是回答完话后,将她手中的包袱,递给了陶然。
“什么东西?”
陶然依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情,看向沈仪。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略微有些迟疑,沈仪却是装着语气淡淡的道:
“呃…你前日那衣服不是破了么?这是昨日我和萱儿出门,她看见之后给你买的…”
“真的是这样?”
接过沈仪手中的包袱,陶然的目光却是盯在她的脸上,问道。
“是的。”
沈仪的脸色安定下来,一如平常,看不出丝毫变化。
任何人,听了她的答案,都会相信:
她绝对没有说谎。
陶然却是将手中的包袱轻轻一扔,然后落在稍远处的犄柜之上。
他的手也同时指向那里:
“你看,那里也有套衣服,是昨天萱儿拿来给我,说是你帮选的。”
那犄柜上,果然除开沈仪才拿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个鼓囊的包袱!
沈仪的脸瞬间红了,红得艳亮。
不!
简直是无地自容。
如果此时地下突然出现一个洞,那么沈仪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钻下去!
可是,眼前没有洞,所以沈仪只能尽可能的将头低下去,那原本雪白的脖颈,此刻也染上一层瑰丽。
“这…那…这…”
沈仪从来没有如此语无伦次过,口中这这那那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双手更是紧握在衣摆,狠狠的将那质地极好的衣裙扭出无数道皱纹。
“可…可恶…怎么会这样…萱儿!…你!你!…”
沈仪觉得自己的银牙都要咬碎了。
“呵呵…”
陶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好吧,你去看看萱儿。”
“嗯。”
低低的回答,沈仪脚步轻浮,连她自己都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终于是走出了陶然的房间。
就连离那不远的楚莜,看到沈仪表出来的样子都是满眼诧身。
不过还好,当沈仪出了房门,那满面红霞立即消散,一层雪霜萦绕其上。
任何见者都会立即知道,此女不容易接近。
而陶然,也是不知不觉中脸上带着笑,站起身,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