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城池后没有多久,道路尽头便有两骑迎来,远远望去,为首的正是吕良。
“父亲。”待到近处,吕布立即一拉白兔,翻身下马,伏地拜道。
吕布虽然一向谨守礼仪,却也不会当街就拜,吕良心中不由闪过几分讶异,但更多的还是老怀安慰,立即下马扶起。
吕布起身,抬头望向吕良,已经显露出几分苍老的面庞更让他心中一阵撕痛,当下强笑道:“母亲安好?”
“一切安好,奉先勿挂。”吕良温和地点了点头,深知吕布性格的他也终于明白,吕布这是想念他们了。
说罢,吕良又对一旁的亲信吩咐了几句,让亲信带着三百骑去寻五原的新家,而他则是带着吕布向太守府行去,如今,五原太守府便是吕布的新家了。
五原的太守府并不在城中心,而是偏北面,靠近城内军营。城中心的则是五原县衙,取代太守府,负责整个五原城的日常事务。只是可惜,吕良手下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文官,如今坐镇五原县衙的,是一位跟随吕良许久的粮草官,忠诚度虽没问题,也够勤劳,只是能力却不敢恭维了。不过,好在现在五原城的人口还不多,又有吕良坐镇,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吕布只希望到时候能请动管邴二人出山。
在宽敞的大道上疾驰没多久,便看见了家偌大的庭院,白墙黑瓦,也甚是气魄,再往北望去,隐约间,便是一座军营的轮廓。
吕家门口,一位年纪颇老的仆佣正在眺望,见到吕良骑马而来,连忙大开院门,俯身道:“将军。”
再望向一旁的吕布,那老仆有些犹豫地说道:“少将军。”听起来却不像问候,反倒更像求证。
吕布笑着点了点头,以前自家是没有什么仆佣的,看样子这老人还是到了五原后新收的,毕竟现在吕良的身份怎么也是大汉中郎将,又兼一郡太守了。
见到吕布如此和气,那老仆也憨笑了声,上前帮吕良父子二人牵过马。
“这是杨伯。”吕良笑着解释道。
“杨伯。”吕布会意,立即招呼道。
“不用这么叫。”杨伯连忙摆手,但看着吕布执意的模样,也只能苦笑着应下。
进得屋内,吕布这才发现,庭院虽大,房屋虽多,但大部分都是空的,真正派上用场的也不过数间,就连仆佣,也就杨伯一个。
吕良解释道:“我与你母亲习惯了小院,这院子更多是为你留下的,以后若嫌仆佣太少,可再去招募些。”
听到吕良的解释,吕布心中也不禁一阵唏嘘,他的父母崇尚勤俭,其实并不喜欢学富贵人家,有偌大的院子,还有无数的仆佣,他们只要安安静静地生活在一间小院中就够了。可是为了自己,他们建造了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也是要匹配自己日后的身份啊。
这是种期待,或者说,也是种宠爱。
“奉先。”屋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将近四十的妇人趋步赶了出来。妇人布裙荆钗,眉目间温和慈爱,正是吕布今生的母亲,黄氏。
“母亲。”吕布立即放下手中的方天,伏地拜道。来到马邑后,他一直都为北方之事殚精竭虑,如今仔细算来,竟有大半年未见过母亲了,想到这,心中更是一股自责。
“奉先,快起来。”黄氏连忙上前扶起吕布,欣喜的眼光闪动,上下仔细打量着,似乎想要看看是不是哪处瘦了,又有哪处伤了。
“母亲,儿无恙。”吕布和声说道。天下父母之心,其实都是一般简单,他又如何看不出母亲的担心。
“外面冷,快进来吧。”见到吕布还是和以前一般,黄氏这才笑道,也不管一旁的吕良,立马带着吕布进入屋内。吕良摇头一笑,抬步跟进。
屋内炭火温暖,黄氏久久未见吕布,一时之间唠叨个不断,嘘寒问暖,吕布一直笑着点头,偶尔回上一两句,说一两个有趣的听闻,吕良则是在一旁微笑着饮着酒,由着这对母子说去。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再度飘起,飘飘荡荡,充塞在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而屋内,却是欢笑连连,和睦温馨。
这场大雪一下便是数日,直到元旦到来前才彻底停下,此时的屋檐上,庭院中,早已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大雪停后的下午,整个五原的居民都自发调动了起来,扫清了积雪的道路,又在各自房门前挂上了驱邪的桃符,本就清爽的门窗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整个五原一片欢笑,迎接新年的到来。
吕布也是留在了自家院子,打扫房屋,备年货,拜访亲友,忙得不可开交,但看到父母欢喜的笑容,心里却是一片欣慰,他也想起来,小时候自己似乎也这么忙碌过。
一个新春过得忙碌而充实,好不容易熬过,整个身子都是一阵疲累,不过好在北方的冬日长,正月初一后,还有好一段时间才真正开春,吕布也趁此推脱了一切应酬,安心地留在家,读书练武,过得也清闲。
唯一有些头痛的,却是过完年他也就二十了,正是古人弱冠之年。虽然他早早地就戴冠了,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上马杀敌了,还要早的时候就有祖父为其留下表字了。但古人一生中也不过就这几个大日子,冠礼更是不能缺少。
幸亏家中没什么长辈,在吕布的忍耐下,冠礼很快就结束了。但紧紧随之而来的,却是城里的三姑六婆,昨日说这家姑娘美貌,今日又说那家姑娘贤惠。
好不容易拒绝了丁原,却没想到又有这么多说亲的上门,而且大部分要求都不高,哪怕是做妾都愿意,毕竟这可是中郎将的独子,年轻有为的少将军呐。
就连成廉来信时都调侃了一二,说是有一远方表妹,其人如何如何,却是直接被吕布一封回信,笑骂了过去。
吕良那还好说,虽然古人重视香火传承,但他更看重吕布的感受,见吕布不愿,便也不多提,一些上门的姑婆也都被吕良亲自拦下的。但黄氏那却不好过了,三天两头地提起某家姑娘怎样怎样。吕布有时都怀疑,那些上门的姑婆是不是自己母亲找来的。
当然,面对自己的母亲,吕布也不好多说,只能找些“大丈夫何患无妻”“先修身,再齐家”之类的借口来搪塞过去,也总算被他熬过了这个冬天。
月余过去,冬去春来,雪融成溪,青草嫩发,又到了纵马驰骋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