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独立于孤僻的草原上,冷光闪过,长枪横劈竖撩,红樱抖起,带起一片嗤嗤破风声。一旁,一匹壮硕的黑马悠闲地打着转,嚼食着草地上丰美的青草,不时抬起有点像兔子般的头颅,望了眼一旁挥舞着长枪的人影,便又低头吃草
吕布今年十岁,身子却将近七尺高,用已经有些陌生的前世的计量方法来讲,吕布有一米七的身高了。十岁,一米七,仅身量而言,吕布就蛮骇人了,不知内情的外人根本无法相信他只有十岁。
当然,吕布并不只有身高长了,其他各方面的进步也是极大的。就在今年,在吕布随吕良参加的一次匈汉两族合办的庆典上,吕布便大放光彩。在骑马比赛中,他骑技超人,白兔在他的驾驭下,快若离箭,远胜他人。在骑射比赛中,五十步之外,更是三发连中红心,凭着马术与弓术的双料第一,一举夺得了骑手荣誉。
而在摔跤比赛中,一个摔跤手屡战屡胜全无对手,吕布见到后不由激起了心中的豪情,也不管其他人诧异的眼光,在吕良的鼓励下,径直走进了赛场。那身高与体重都远超吕布、如一座小山般的匈奴摔跤手本还嘲笑他,可没几个回合,便被吕布一举摔倒在地,顿时轰动了整个庆典,人们争相赞扬,一时之间,吕布之名传遍了整个五原郡,人人皆知。
自此,每个五原县的人都会骄傲地和外人吹嘘着吕布的不凡,并引以为豪。吕布大放异彩,最开心的自然是吕良,为表赞扬,吕良还特意为吕布打造了一把铁质长枪。黄氏自此也常常将笑容挂在嘴边,而张秦眼里的赞赏也更加浓郁了几分。
不过吕布并没有沉迷于这种骄傲的情绪中,反而更加勤奋地练习武艺,锻炼身体,尤其苦练枪术。近日来,更是每天夜里偷偷骑着白兔到草原上勤练枪法,因为他知道,这一年,熹平六年,公元177年,胡人也该到了。
这几年来,吕布一直努力地练习武艺,增强实力,并不是因为他是吕布,需要高超的实力,也并不是因为他以后会卷进中原诸侯混战的大风波中,而是因为这一年,并州会迎来来自胡人的铁骑,而五原县作为五原郡的郡治,郡府兵驻军的所在,所面对的胡人威胁更是远超别处。
重生的十年,前世早已变得模糊不清,许多人和事都已经忘记在并州的原野上,消逝在并州的清风中了。而今生的家人,性格豪爽大方的吕良,温婉体贴的黄氏,以及淡雅如玉的张秦,都是他不能舍却的至亲。何为至亲?那便是需要集毕生之力去保护、去爱护的亲人,尤其是在乱世中,更不容有半点闪失!
吕布深吸一口气,并州夜里的空气有些凉,刚好可以减弱胸腔中的闷热。他的枪术跟吕良学了已经有三年多了,但真正舞起铁枪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以前都是练习木棒。毕竟他还是个小孩,吕良不可能让他舞弄真枪的。
而无论木棒在重量与长度上做得再如何仿真,终归不是真正的铁枪,况且练了两年的木棒,一时换做铁枪,吕布还真有些不适。但一个月的练习下来,他也终于渐渐习惯了。
至于为何不直接练起画戟,吕布则认为长枪与画戟的技巧类似,但是画戟难度却更高些。吕布想熟悉了长枪后,等过几年力气大些,再打造一把称手的画戟。而那把画戟,吕布认为就是方天画戟了!
只是可惜,吕布并不清楚胡人的这次进攻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如今春季刚过,马上便迎来炎热的夏季,可是胡人却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吕布很是担心。因为据其私下观察,五原县内的郡府兵人数不过五千余人,其中骑兵则是只有两千。虽说五原县的骑步兵比例相对于其他地方已经极高,但面对着清一色骑兵的鲜卑人,多少还是不够看的。唯一能够利用的优势便是城池之坚了。骑兵毕竟只适合野战,不适合攻坚。
可是,鲜卑人拥兵数万,又是大势所趋,历史上河套就未曾保住,五原、朔方、云中等郡更是成为了后来史书中的“故地”。
面对着数万铁骑,从五原郡郡治五原县安然而退,还要保护吕良等人,对吕布而言难度无疑极高。虽然他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布,可他现在终究只有十岁,不可能在数万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更遑论还要保护他人。
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鲜卑人攻来之前便撤出五原郡,前往太原郡。太原郡是并州刺史丁原的直属辖区,有汉朝的精锐大军,而且又受益于长城的防护,鲜卑人定然不敢轻易冒犯。
可是吕良是五原太守郭鸿的将领,张秦是郭鸿的幕僚,都不是寻常人物,岂是想离开便离开的。
吕布低叹口气,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而且想然鲜卑人也不可能轻易便攻下五原县,只要五原县能够撑至汉朝的大军前来救援,那么从容而退还是可能的。
望着逐渐浓郁的夜色,吕布也不想再练。收回前刺的长枪,吕布轻声呼哨,正在闲转的白兔立马奔来,不一会便如一道黑箭般冲至吕布身侧。吕布矫捷地翻身上马,左手扯起马缰,白兔会意地一声低鸣,立即向东北方向的五原县跑去。
……
“报!报!”一个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安静的五原县太守府,正在厅内议事的郭鸿心中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不安地向门口望去。偌大的房间立即安静了下来,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形容凄惨的报信军士终于在众人震惊的眼光中跑进了大厅,来不及整理歪斜的盔甲,便立即扑到在地,扯着有些沙哑的喉咙嘶声道:“太守大人,胡人,胡人杀来了!”
“胡人杀来了?”几个将领听到后都不由从座椅上惊跳起,不敢置信地问道。
坐在上首的郭鸿也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吓住了,神情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守,郭鸿的心性还是极好的,震愕了数息后,也终于回过神,哑着嗓子问道:“胡人已经到哪了?”
军士连忙答道:“大人,胡人是昨日傍晚犯境的。小人所率一队骑兵奉命在边境巡逻,刚好遇上了胡人的先锋部队,小人和几个兄弟拼了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逃出来后,小人便立即跑过来向大人报信了。”
还好,还好。才刚刚过境罢了。听到军士的禀报,郭鸿也安稳了几分,心中不由想起了几年前张秦的建议。当时由于郡府骑兵有限,巡逻边境的骑兵并不多,且每一队都不过三五人,张秦的建议便是改每队巡逻骑兵为十人,并均用一流的快马,且巡逻安排紧密,覆盖的地域也要加大。真幸亏当时自己力排众议答应了下来,否则恐怕这次报信的军士就不一定能发现胡人,也不一定能从胡人先头部队的围杀中活下来并及时赶来了。心中颇为庆幸地感叹了声,郭鸿这才向报信军士问道:“你可看清是哪族胡人?又有多少?”
“小的当时距胡人大部较远,只看见有乌桓、氐、羌人三族,人数起码有五千骑。”军士肯定地回答道,在这个问题上他丝毫不敢马虎。
“嗯,不错,你先下去休息吧”郭鸿挥退了军士,望向下手的将领,郭鸿忧虑地说道:“众位将军,胡人聚众来犯,士气如虹。五原郡府兵不过五千余人,虽与敌相当,但我郡却多步兵少骑兵,众将军且说说该如何应对为好?”
“大人,胡人向来野蛮残暴,数年来掠杀我大汉平民无数,所犯下的罪恶早已是罄竹难书。为今之计,应趁其长途奔袭而来,兵困马乏,又尚未攻略下县城得到补给之时,可立即出一只奇兵偷袭,灭其嚣张气焰,挫敌锐气,然后集五原郡各县兵力,合围胡人,将其灭杀在境内。”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将领从座位上站起,掷地有声地说道。
郭鸿看了眼起身的将领,将领坐在左手第一张位置,叫做鲍信,字允诚,泰山郡平阳人,为人勇武之余又兼具谋略,是他最看重的将领。
“嗯,允诚此言有理”郭鸿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问向鲍信:“依允诚之见,谁人可领这只奇兵?”
鲍信沉声说道:“领军必得勇武之人,能临危不惧,且兼擅长指挥骑兵,能抓住机遇,给敌致命一击。”
“指挥骑兵吗?”郭鸿心中一亮,想起了一人,但却故不知声,假装沉思一阵,自言自语道:“勇猛善战,擅于指挥骑兵,我军似乎没有此等人才啊。”
鲍信心中一笑,知道郭鸿在使激将法,也不做声,沉默地坐回了椅中。顿时,整个厅内又是一片压抑的安静。
将领们都摒气宁声,不敢抑或不愿做那出头鸟。几个先反应过来的将领则一致地向鲍信身旁的汉子望去,谁都知道,在郭鸿帐下,最善指挥骑兵的便是此人了。因为,由于种种原因的限制,步兵一直都是汉朝的主流与精锐兵种,众多将领都擅长于步兵战法。而骑兵则是更像特殊兵种,数量少,因此擅长骑兵战法的将领并不多。
那汉子也清楚地知道整个厅内,最擅长骑兵战法的便是自己了,而他也并不愚笨,也清楚郭鸿使得是激将计。可他却怎么也忍受不了这种被人视若无物的感觉。心中想定,立即从椅中站起,拱手道:“大人,在下愿率军出战。”
郭鸿一看计谋已成,不由抚掌赞道:“将军威武,大事可成,来人啊,给将军斟酒,让吾敬将军一杯!”
一个仆从立即从一侧闪出,拿出酒杯,立即斟满了香醇的美酒。
“且慢!”正待那请战的将军举杯一饮而尽时,一个声音突兀地从厅外传进,那将军不由一愣,转首望向厅外,意外地说道:“伯勇,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