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第二波冲锋紧随而来,而且这一次,胡人显然也变得聪明了,一只千人队完全分散开来,冲锋过来扔土袋,而另一只千人队却在后面射箭以支援。
虽然汉军占据了城池之利,居高临下,又有盾牌手给予保护,但乱箭之下,总会有人伤亡,而且五原县的弓箭手本就不多,又被张秦掉了部分去守其他城门,鲍信这里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
由于胡人的阵型较开,四轮箭羽下,冲锋的千人队伤亡只有三百余人,而几个角落垒砌的土袋已经有将近五尺高,这样下去,只要胡人再来几个回合,以上千人为代价,那必然可以登上城头。
鲍信拽紧了有些黏湿的双手,但沉稳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一个士卒吩咐道:“去禀告太守大人,就说此地由我负责,请大人放心便是,但望大人速招城中勇士共同守城。”
“诺!”士卒应声而去,而城下,胡人已经开始发动第三波的冲锋。
吕布已经不再一发两箭了,虽然一次可能多杀一个敌人,但射箭所耗的体力却是十分巨大。一个侧身,闪过一只迎来的羽箭,吕布有些忧虑的望向身旁的弓箭手们。
古代,训练一个弓箭手起码要三年时间,而整个五原县五千兵力中,弓箭手也不过七、八百人,此时,足有一半都在这个城头上了。
但是,胡人不同,胡人不仅善骑,还善射,每一个成年的胡人都是一个优秀的骑兵,也是一个优秀的射手。在这种情况下,四百人对射一千人,汉军的压力不想便知。
又是一声惨叫,一根羽箭刁钻地从盾牌的缝隙中钻进,透进一个弓箭手的胸口,带起一朵艳丽的血花。弓箭手拿箭的手永远停在了向后伸的途中,就此不甘心地死去。
即使看过了生死,渐渐麻木的心在此刻也不由剧烈地跳动了下。也许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他的将士只不过是一个时刻变化的数字,没有任何感情的数字。
但吕布还做不到这点,尽管他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也明白只要有战争,那就必然会有死亡,而若是想要寻求和平,那战争就必不可少。只是,前世的价值观作祟,吕布还无法成为一个冷血的枭雄。
此时的他还没有实力去拯救别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同袍死在胡人的弓箭下,死在自己的身旁。而这,也是一次深刻的磨砺过程。磨砺成一个英雄或是枭雄的过程。
城中前来助战的汉人也到了,擅射的便充当着弓箭手,而不擅射的则充当盾牌手,虽然攻击力比不上训练有素的汉军弓箭手,但也总是能对胡人造成一些威胁的。
漫天的箭羽飞扬,有汉军的,也有胡人的。
临着箭雨,越来越多的胡人与马匹倒在了冲锋的路途上,阻塞了胡人冲锋的道路,但也有越来越多的汉军永远地倒在了城头上,倒在了熟悉的袍泽身旁。
城头的气氛沉默而肃然,只有不绝的嗡嗡声鸣响,以及小校着急的呼喊:“你们几个射那边!对,那里的土袋垒了一丈高了!”“胡人又来了,用力射!快!”
吕布已经忘了这是自己的第几桶箭,就连酸麻的手臂也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动作有些迟缓地躲过一只羽箭后,吕布不由停下身子,剧烈地踹了口气。射箭本就是个体力活,他能一直射到现在而不停歇,已然十分了不起了。
一个盾牌很适时地将吕布保护在后面,正是先前被他拒绝的那个盾牌手,吕布沉默地点头致谢后,便向身后的鲍信走去,他知道,鲍信时刻都在关心他的安危。而在纷乱的战场上,有一个时刻关心你的人站在身后,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
“鲍叔,其他三门的情况怎么样了?”吕布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望着一脸凝重的鲍信问道。
鲍信点了点头,回道:“其他三门的胡人加起来大概有四千骑,攻势也不急,暂无危险。”
吕布心中默然,胡人攻其他三门,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分散汉军的军力,寻求多面突破,另一方面,正门处只要有六千兵力也就足够了,多了反而闲置。因此,张秦负责的那三门,其实危险并不大。
突然,左侧的汉军传来一声马儿的长嘶,吕布心中一突,立马向发声地望去,正好看见一个胡人纵马跃上了城头,锋利的矛尖直指,正要刺向一个盾牌手。
吕布立马搭箭拉弦,一声轻响,离弦之箭快若流星,就在那长矛即将刺下去的瞬间,一箭贯穿了那胡人的喉咙。
吕布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拔箭射箭一连串动作更是快若闪电,只是一个瞬间便击毙了那胡人。附近的几个长枪手在胡人死后才反应过来,立即围上前对其补了几个透明窟窿。
“长枪手上前!”鲍信沉声大喝道,闻声的小校连忙唤上长枪手,顶在几个土袋垒得最高的地方,最惨烈的防守战就要拉开了。
胡人攻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七、八个来回了,虽然死了应该也有将近两千人,伤者更是多的难以估计,但也有三处垒砌的足够高了,足以登上城头。
果不其然,有了第一个带头登城,马上就有了第二个胡人冲了上来,幸亏鲍信准备及时,长枪手也时刻待发,那胡人还跳在半空中,就被六、七柄长枪刺了个对穿,战马长嘶一声,也倒在了土袋上。
但是越来越多的胡人冲了上来,强劲的冲击力撞在长枪上,往往能将汉军撞退几分,好为后面的胡人多挤出一些空间。面对这种不要命的冲锋,吕布也不得不心中凛然。
一骑又一骑的冲撞下,围堵在道口上的长枪手也不得不退了几步,终于,在一个胡骑拼死冲锋的带领下,数个胡人同时登上了城头,手中大刀劈砍,斩杀了附近几个长枪手。但却立即又有更多的长枪手顶了上来,刺杀了那几个胡人,局势又回到了汉军的掌控中。
“让弓箭手退到后方自由射击,盾牌手持刀准备,长枪手全部上前。”鲍信沉稳地下着一连串命令,刚毅的面容上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
“诺!”得到命令的小校立刻下去吩咐。
鲍信突然转过头,望着正撘弓射箭的吕布,一字一句道:“奉先,可敢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