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人直接找吕良挑战,目的无非很明确,就是要杀一杀汉军的士气,况且这士气本就是由吕良激起的,如果直接打败吕良,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斩杀了他,那对汉军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鲜卑人虽然野蛮愚钝,但论到打仗,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郭鸿明显一愣,虽然刚才听了鲍信的提醒后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他确没想到鲜卑人竟然会直接点吕良单挑。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吕良,他知道吕良身上有伤,但若是不出战,难免会降低汉军士气,可若是出战却被打败了,那就更糟了,因此,心中不由拿不定主意。
吕良又何尝想那么多,他只知道这几天胸中憋了一股子闷气,早就想发泄出来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而此时鲜卑人的挑战无疑正合了他的心意。
沉默地对郭鸿一拱手,吕良二话不说便拿起铁枪往城下走去,不是他不尊重郭鸿,他只是不想轻易地将胸中的闷气泻出来,而且,有时候沉默更具有力量。
感受到吕良沉默中的那股子浓烈杀意,郭鸿不愿甚至是不敢拦下,看着吕良消失在城头上的背影,低声叹一口气,便又回转过身。
没多久,五原县的城门便“吱”一声打开了,吕良单身一骑从城门口驰出,迎着那鲜卑人举起长枪道:“记住,杀你的人叫做吕良!”
说完,也不等那鲜卑人回话,立即策马而上,马儿低嘶一声,瞬间提速,显然也是匹良驹。
那鲜卑人也低吼一声,两腿一夹马腹,迎着吕良的长枪便冲了过来,大刀高举,狠狠地劈向吕良。
吕良轻“哼”一声,在马儿交错的瞬间,举枪与那鲜卑人毫无花俏地硬拼了一记,“当”的一声巨响,一下子便刺痛了两军士卒的耳朵。
吕良与鲜卑人犹自不觉,冲刺过后立即调转马头,又举起武器迎着对方冲去,一声巨响,两人又是毫无花俏地硬拼了记。继续调转,继续冲刺,继续硬拼,如此过了数个回合,两人依旧极有默契地硬拼着力气。
郭鸿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对着张秦说道:“伯勇,子善身上有伤,如此硬拼岂不是促发伤势,不利于持久啊。”
张秦却是一笑,道:“大人放心,大哥必有应对之举。”
郭鸿闻言也只能回过头,忧虑地看着交战的两人。
对吕良的所想,吕布心中也渐渐了然,放心地一笑,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下。
此时场中,吕良两人又将一次交锋,鲜卑人依旧当先举起大刀,大喝一声,简单而粗暴地朝吕良劈去。
可是,鲜卑人意想之中的阻力却没有传来,一道冷忙却从腋下刺来,鲜卑人一惊,想连忙收回大刀防御,但全力之下的一刀又岂是想收就收,况且,吕良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凭着出众的马术以及对对方出刀路数的熟悉,吕良很是轻易地便躲过了鲜卑人的全力一刀,但吕良刁钻的一枪鲜卑人却是无法躲避,“噗嗤”的一声入肉声,吕良迅速地收回前刺的长枪,沉默地驾着马匹前冲,在其身后,鲜卑人鲜血狂涌,失去感知的身体再也受不了马匹的颠簸,就此摔了下来。
先以用同样的招式麻痹敌人,给敌人造成惯性思维,然后又以无心算有心,吕良这一阵胜得有惊无险!
吕布心中极为舒畅地松了口气,吕良此阵能胜,固然因为自身的勇猛与临阵的计谋安排,但也要多亏对阵鲜卑人的配合,也许对方若是一个汉军将领的话,早就看穿了吕良的计策,甚至反过来利用了。不过,那鲜卑人鲁莽愚钝,又是一根筋,他肯定认为,既然你要比拼力气,那就比拼到底,看谁力大。可以说,吕良是很好地利用了鲜卑人的特点来战。
就在汉军士气又一阵高昂,所有人又心中松一口气的时候,鲜卑人中又奔出一个高壮汉子,远远地就怒吼道:“卑鄙汉人,还我哥哥命来!”鲜卑人竟然来起了车轮战!
吕良还没有来得及撤回到县城里,而且吕良也还不想就这么撤回到城里,虽然刚才的几番硬拼使得腰腹处的伤口有裂开的趋势,但是胸中的闷气还未完全发泄干净,吕良想也未想,举着还流淌着温热鲜血的长枪,拍马迎上了那鲜卑人,嘴中也不甘落后地吼道:“黄泉路上寂寞,你就下去陪他吧!”
“父亲!”吕布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激动地喊了出来,不过城头上的人都紧吊着心看着城下的战斗,也没谁注意到他。
这次吕良并没有再借助马力冲锋,而是直接与鲜卑人在场中大战了起来,相同的计谋使用是为睿智,再来一次那就是愚笨了。
鲜卑人使得也是把大刀,急怒之下,也不再讲究什么章法,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态势在攻击,吕良见状也只能守多攻少。不过,在鲜卑人拼命的态度下,刀法也没什么精妙可言了,纯粹是力大与快速而已。因此,面对着鲜卑人疯狂般的攻击,吕良一时倒也支撑得过来。
两人刀枪激烈相交,一连十数个回合后,吕良也渐渐不支。他本就有伤在身,刚才第一阵又硬拼耗了他大半力气,在鲜卑人疯狂的进攻下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但吕良却死死咬住牙,一步都不肯后退。这一刻,他的脑中只有他父亲吕浩的死,只有鲜卑人在大汉境内犯下的滔滔罪责,家仇国恨的交织,支撑着他一直战到现在。
城头上的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谁都能看出现在的吕良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不退罢了。
张秦见状急道:“大人,鸣金让大哥回来吧。”
一旁的鲍信也急忙附和,两人都不愿吕良有任何闪失。
郭鸿也立即点了点头,正要唤过士卒前去传令,一个声音却从后方传来:“大人且慢。”
说话的人正是吕布,郭鸿仔细打量了眼吕布,却发现没有半点印象,心中正在琢磨着这个小校是从哪里冒出的时候,一旁的张秦开口道:“大人,这是我大哥之子,吕布,吕奉先。”
“这便是那众人传言的吕布?”郭鸿有些意外的问道。
“正是小侄。”吕布连忙拱手,望着场下颓势渐渐明显的吕良,立刻说道:“大人,我父亲是个骄傲之人,若是此刻让其撤回,我父必然懊悔一生。大人可让小侄射出一箭,中伤那鲜卑人,也好助我父获胜。”
“射箭?可两军斗战,这射冷箭之事是不是有损我军威望?而且这足足将近八十步的距离,战场又多变,小侄此举是否过于冒险?”虽然这个提议不错,可郭鸿心里依旧有些不安。
吕布知道郭鸿已经心动,立马便道:“小侄自有信心。时间不多,小侄便自主主张了。”
不就射个冷箭吗。吕布把心一横,也不再多说,直接从背上取下弓箭,拉开弓弦,右眼细细眯起,锋利的箭镞小心地锁定着场中时刻变化的那个身影。
郭鸿见状也只能默然同意,吕布毕竟不是军中之人,郭鸿管不了他。
八十步的距离,目标是战场中时刻变动的鲜卑人,而且又有吕良遮挡视线,这对目前的吕布而言无疑是一个难度颇高的挑战。不过幸亏吕布并不想要一箭射杀鲜卑人,他只求中伤,然后再由吕良动手杀人,因此,吕布的决定也不算鲁莽。
终于抓住到鲜卑人力歇的一个空隙,吕布右眼一眯,尖锐的箭镞霎时间便刺破空气,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一头刺向了鲜卑人。
正狰狞着脸,准备再次举起大刀劈砍眼前这块硬骨头的鲜卑人身躯突然一震,握住刀柄的手颤抖了两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贯穿整个右肩的羽箭,然后抬头迎着清晨的朝阳,望向城头上那个还持着弓箭的汉人,正要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但陡然间喉咙一疼,支吾了两声,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吕良收回前刺的长枪,也抬头望向城头上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清晰地记得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的箭术便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骄傲地一笑。只不过好像教了三年,他这个师傅便再教无可教了。
熟悉的鸣金声从城头传来,却是张秦反应快速,立马让郭鸿下了收兵命令。
吕良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宜再战,也快速地调转马头,朝五原城奔进,趁着鲜卑人还未反应过来,便退回了城里,厚重的城门轰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