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去,董卓却是没有急着离开皇宫,而是带着吕布前去了芳林园。
芳林园乃是洛阳皇宫中一个极为华美的庭院,九谷八溪,亭台流水,假山岩石,精致大方。
重生而来的二十余年,吕布从未见过这般精美的庭院,相比于前世所见的那些古代园林,汉代的园林虽然还只是起步阶段,刚成雏形,但却已经有了独有的风格,细细品鉴下,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正值七月,日头逐渐上升,阳光也渐暖,董卓直接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布置好后,躺下歇息。
而吕布则是沉默地手执方天戟,立于一旁,董卓对他的信任似乎也越渐加深,此时整个庭院中的西凉军不过二十余个,而且离两人足有十数步远。如果吕布要杀董卓,几乎只要意念一动,董卓就立即死于戟下了。但是,时间还未到。吕布摇了摇头,守下心神。
闭眼打鼾的董卓却是没有真正熟睡,这其实是他对吕布的一次考验,也是最后一次考验。
见到吕布的恭谨与职守,董卓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一匹马换得一个不世出的猛将,这的确是一个好买卖。
又细心观察了小半会,董卓终于完全放下心神,一阵疲累涌上,昨夜可真是累了。正想要好好休息时,一阵脚步声却吵醒了他。
“主公,左将军来了。”吕布出声道。
董卓本还想破开大骂,可闻言,到了喉咙口的话语硬是咽了回去,有些挣扎地起身,抬起沉重的眼皮子,正好看见匆忙而来的董旻。
“叔颖,什么事?”董卓问道,虽然已经强压下了怒意,但话语中终究是不快的。
董旻却是没有在意,直接道:“袁绍在外面,想要见大哥。”
“袁绍,他来干嘛?”听到袁绍,董卓却是精神稍稍一震,犹疑了声,旋即挥了挥手:“让那小子进来吧。”
董旻立刻点头,回身招呼了个西凉军下去传话。
不多时,身姿挺拔的袁绍走进芳林园,来到董卓身前,一拱手道:“恭贺将军正式领前将军事。”
董卓淡漠地点了点头,直接道:“你来肯定不是为了这点事的,有话就直说吧,咱家还要休息呢。”正要安睡的时候被人叫起,董卓的心情无疑不佳,既然不能发泄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那么袁绍这个外人,而且还是他一向不待见的外人,正好是他发泄的对象。
袁绍脸上有些挂不住,世家子弟,元老大臣,谈论起事来,又有谁会如此开门见山,都要各自试探上几句,才进入正题。果然是西凉蛮人,当下心中的鄙夷更盛了几分:“如此,绍便直言了。”
“说罢,说罢,咱家又没让你不说。”董卓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袁绍强抑住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将军当初乃是奉大将军何进之命进京讨伐阉逆,护卫汉庭。但如今,阉逆已被绍斩杀殆尽,天子也重归庙堂,而且,将军也已得到了该有的封赏,那也该是功成身退,领兵回西凉之时了。”
董卓打了个哈欠,摇着头,瓮声道:“天子如今还年幼,正要大臣扶持,咱家既然是大汉臣子,就得要匡扶社稷,以天下为己命,如何能在此时舍下天子不顾,舍下庙堂不顾,独回西凉?咱家可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天子自有我们辅佐,将军勿挂。”
“你们?”董卓嗤声笑道:“你们除了会互相推脱,彼此责难,争抢权势,还会干什么?何进是这样,张让也是这样,难道你袁绍会比他们更好?”
被比做何进还好,可被比做宦官张让,却彻底恼怒了袁绍,年轻的面容“腾”得冒起一股愤怒的红色,望着董卓,毫不退让地问道:“难道你董卓会好?”
“咱家最起码能保洛阳平安,不需要借别人之手,铲除敌人。”董卓嘲讽道,这借别人之手,铲除敌人,正是说得何进。只不过董卓与袁绍,还有一旁的吕布、董旻全都清楚,这个借别人之手的主意,还是袁绍提出来的,这个讽刺,是实实在在地落在了袁绍身上!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小视讽刺,袁绍已经被气得绷直了身子,双拳也已攥紧,气势上却毫不示弱,直盯董卓。
吕布嘴角勾起丝玩味的笑容,鼻尖却重哼一声,画戟拄地,发出一声重响。
愤怒中的袁绍被吕布震醒,心中一惊,立即止下了愤怒,若是现在被董卓激怒,做出什么事,反而会被其抓住把柄。冷静下来后,袁绍问道:“那敢问将军,如何才愿离开洛阳?”
“你当咱家是蠢货?”董卓嗤笑道:“洛阳这么好,咱家为何要离开?你袁本初最好给咱家安分点,否则咱家一不高兴。哼哼。”
袁绍脸色微沉:“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望无二,你敢把我怎样?”
“咱家敢把你怎样?”董卓不屑地大笑着,突然冷下声音,对着吕布吩咐道:“奉先,将这厮斩了!”
斩了?吕布与袁绍俱都一惊,但吕布却也立即动作了起来,手中画戟直指,厉芒直向袁绍。只是他料想,袁绍应该还不会在这个时候死去。
果然,董旻见状,立刻拦下了吕布的画戟,对着董卓劝道:“大哥,暂且息怒。”
说完,回头又对着袁绍沉声喝道:“袁本初,你还不快快退下,难道真要我大哥杀了你才罢休?”
袁绍也清楚董卓残暴嗜杀的个性,当下轻哼一声,扬长而去。
望着袁绍的背影,吕布微微眯眼,如今大势还未定下,董卓亦未专权,朝堂还不能完全控制在手中。在这种情况下,杀了袁绍只会使情势失控,朝堂错乱,就连董卓也不敢轻易动手。
一旁的董卓不耐地骂了一句:“无知小儿。”便又倒下,不多时鼾声响起,重新安睡,现在的董卓有西凉军,有吕布,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董旻摇头无奈一笑,对着吕布稍稍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芳林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