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年二月,王国久围陈仓,未克,解围撤退。左将军皇甫嵩出城追击,大破王国所部,斩杀万余。马腾、韩遂等人于是废掉王国,又劫持阎忠为主帅。不久阎忠病死,马腾、韩遂等人相互争权,势力有所衰弱。
三月,幽州牧刘虞斩渔阳贼张纯,幽州反叛平定。
四月,日有食之。太尉马日磾免,幽州牧刘虞为太尉。
各地捷报频传,而灵帝的病情却是越发严重,大限也终于将至。
洛阳,南宫嘉德殿。
镶金嵌玉,帷幕重重的华美宫殿中,十余个侍女垂首站立在角落,屏气凝神,整个宫殿都是一片安静,只有帷幕后方的卧榻上,一道道沉重而艰难的呼吸。
汉灵帝刘宏,年方三十四,本应是英武壮年之时,却是缠绵病榻。如今一病半年,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
床头,一个穿戴华丽,满头灰发的老妇人正眼角含泪地望着灵帝,这正是灵帝的生母,董太后。
一旁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深色宦官服饰的男子,垂首站在一旁,这则是中常侍蹇硕,如今的西园军统领。
“母亲……咳……咳”刘宏急促地咳嗽着,苍白的脸色在这时染上了几片浓重的红晕。
蹇硕与董太后连忙扶起汉灵帝,小心地为其拍着背顺气,看着汉灵帝脸色渐好,咳嗽停下,这才安心。
“母亲,孩儿恐怕是过不来今天了。”刘宏止住了咳嗽,神情黯然地说道。
“皇儿,你说什么,你是天之子,可以长命百岁。”董太后连忙责怪道,只是越渐黯淡的表情却透露出此刻她真实的心情。
刘宏自嘲地摇了摇头,突然转移了话题,认真而艰难地问道:“母亲,你认为谁可继位?”
闻言,董太后悲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凛然,知道最重要的到了,但还是故作矜持,道:“我不过是个妇人,如何能议论朝堂,皇儿自行决定便是。”
刘宏却是道:“孩儿只听母亲的。”
“那好。”董太后叹了口气,点头道:“皇子协自小聪明得体,我认为他可继承大统。”
“皇子协吗?”刘宏轻声嘀咕了一句,似乎心中也想起了那位深得自己欢心的皇子,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下,精神却已萎靡了几分,头脑更是发晕,当下近乎梦呓般地说道:“那就协吧。”
汉灵帝有二子,长子刘辩,为大将军之妹何后所生,立为太子。次子刘协,乃王美人之子,而王美人却遭何后嫉妒,被鸠杀,刘协则被养于董太**中。
因此,董太后劝刘宏立刘协,也是抱着私心。
但是看到刘宏越发虚弱的脸色,董太后心中的欢喜也顿时沉没,悲伤无限涌上。毕竟刘宏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年刘宏进宫为帝,而她却因为“藩王之妻”的身份,留在了封地上,母子相隔,无法得见。幸亏后来宦官发动政变,将当时的窦太后一族剿灭,她才得以机会进入洛阳。从此,孤儿寡母便相守宫中,感情自然深刻。
这时,一旁待立的蹇硕却进言道:“陛下,太后,若是欲立皇子协,必须要诛杀大将军何进,否则后患无穷。”
何进?董太后微微一惊,顿时从悲伤中醒过,何后乃是何进之妹,若是不铲除何后一党,否则日后一旦反扑,拥立刘辩,那自己一方恐怕就永无宁日。
当下,连忙止住哭泣,对着呼吸已经极为微弱的刘宏道:“皇儿,中常侍之言极为有理,请皇儿快下决断。”
刘宏此时已经徘徊在鬼门关外,离死不过是一步之遥,哪里还能听得出董太后慌张之下的言语,只是本能使然,模糊道了句:“准。”
天子一言,足以改变天下,哪怕是一个将死的天子,都拥有这般能量。这便是人世间最高的权利。
蹇硕立即领命去办,干起这种事,宦官并不缺乏经验。
天子的诏书立刻就传到了大将军府,来到了何进手上,诏书所说的,不过是要求何进进宫商议后事。汉灵帝即崩,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何进也不多想,直欲进宫。
可这时,蹇硕的司马,潘隐,却来到了何进府上,阻止了何进,告之蹇硕之谋。何进大惊,立即招来诸大臣,商议此事。
何进府。
何进乃是当朝大将军,外戚身份,位高权重,朝中大臣也有极多人依附于他。此时偌大的一个大堂,早已坐满了各大臣,甚至还有几人无处可坐,便直接站立在堂下。
“诸位,宦官乱政已非一日,天下之民对此早已怨声载道。此时,天子即将驾崩,而蹇硕却欲要谋进之性命。以诸位之见,该当如何?”何进站在上首,忧虑地问道。
正当众人互望,不敢轻易下决定时,一个人却高声叫道:“宦官之乱早非一日,此时已经根深蒂固,难以轻易撼动,如何能一举诛尽?而且若是机密泄露,我等皆有灭族之祸,请大将军深思!”
说话的人身量不高,面相普通,只是却有一股昂然正气,说话间无惧他人视线。
何进皱眉望去,肥胖的脸庞显得有些不善,这人是典军校尉曹操,曹嵩之子,而曹嵩却是宦官曹腾的养子,若论起关系来,这曹操还是宦官一方的。
一想到此处,何进立马拉下了脸,呵斥道:“小辈安知朝廷大事!”
何进骂得很直接,全场间都是一片沉默,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小翼地看着曹操,谁都知道曹操的身份,这般直言进谏就完全是自找苦吃嘛。
而曹操却面色不改,重新坐回椅中,甚至还有闲心对旁边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笑了笑。
那年轻人却是正经端坐,目不斜视,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曹操的微笑。
场间再度一片沉默,众人谁也不敢多说,何进独自一人在上首来回走动,此时若是行差一步,那都是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大堂外传来,一个中年文士快步赶进。
何进一见,心中立马一喜,这人正是潘隐。
潘隐与何进早年是故交,与何进私交甚厚,所以才会冒险将蹇硕的计划告知何进,此时潘隐前来,必定又带来了进一步的消息,如何不让何进欣喜。
“大将军,不好了,陛下,驾崩啦!”可欣喜还未来得及表露出来,潘隐当头一句,就让何进懵了。
“陛下驾崩了?”虽然早就预料到汉灵帝时辰不多了,但当真正听到天下最顶端的那个男人死去的消息,何进依旧震惊住了。
“陛下!”容不得何进多想,一堂大臣已经哀嚎地扑到在地,就像是自家父亲死了一般凄惨。其中固然有真心实意的,也有逢场作戏的。
何进也是连忙跪倒,顿时,肥胖的脸庞一颤一颤,大声哭号。
满堂大臣,似乎谁哭得越多,叫得越想,就越显得自己忠诚。
“大将军,此非悲伤之时,如今蹇硕正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要发矫诏,诱您进殿,以绝后患,然后他们便立皇子协为帝!”潘隐稍稍哭了一把后,便连忙催促道。
何进闻言,不由止住了哭泣,但却依旧没有下定决心,有些犹疑地四看了眼还在哭泣的众人。
曹操见状,立马从地上爬起,肃整面容,拱手沉声道:“大将军,今日之计,应先定君位,然后再图贼!”
何进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厉狠,大声道:“谁敢与进一同诛贼。”
曹操正欲跨步而出。一旁的高大年轻人却更快一步地挺身说道:“绍愿借五千精兵,斩杀阉逆,册立新君,扫清庙宇,安定天下!”
何进看去,说话的英武男子正是司徒袁逢之子,袁隗之侄,名绍,字本初,现为中军校尉。论起出身来,绝对要比曹操好上一大截。
何进当下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引袁绍等大臣三十余员,冲入宫殿,就灵帝柩前,扶立太子辩即皇帝位。
又于后院中,斩杀蹇硕,降伏蹇硕所领禁军。而张让等人却托庇于何后,保得了性命。
原本洛阳可以就此安定,可后来何后与董太后相斗,董太后失势,被何进鸠杀于河间,六月时,何进又欲图十常侍,便广发檄书,招兵进京,想要借之尽诛阉逆。
檄书发下,天下诸侯中有二人奉命,正是西凉的董卓,以及并州的丁原。
诸侯祸乱,终于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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