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另一间书屋的书声也停下了,随着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离去后,一声青色儒服的邴原也跨进了房间。
仔细算起来,管邴两人来到五原已有一年半的时间了。从当初到王庭去教化,到如今在五原城内开设学馆,两人教授过的匈奴人已经有上千之数。虽然只是大略而粗糙地讲授了些汉人的习俗,汉人的礼仪廉耻,汉人的言语,却也渐渐带动起了整个匈奴学习汉文化的潮流。
在这一点上,他们虽不是先驱者,却绝对是承前启后,引导下一个时代的中兴者。
见到邴原进来,管宁与吕布二人立即起身相迎。正当吕布要俯身作揖时,却被邴原伸手拦了下来。
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邴原,却见邴原摇头一笑,认真地说道:“将军平定匈奴,为国为民均有大功,原受不起将军之礼。”
邴原说得真诚,吕布也听出这并不是什么恭维,便诚恳地说道:“吕家世受皇恩,为天子守土戍边,抗击匈奴不过是本分之事,不敢得先生谬赞。”
不管吕布他尊不尊汉帝,但最起码现在的士人都尊奉汉朝,他要想获得士人的青睐,在政治上就得举起大义之旗。
果然,见到吕布如此说来,管宁与邴原二人的脸上都闪过几丝满意之色。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自然还不能从吕布的表情上看出真假。毕竟幼时,为了装作无知幼儿,掩藏下那颗早已成熟的心,吕布苦练表演,到如今,演技早已是炉火纯青,一举一动间难以让人捕捉到半分的破绽。
“先坐下再说吧。”管宁微笑着招呼二人坐下,再帮邴原斟满杯茶水后,便也不再说话。
管宁与邴原二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蒸腾着热气的茶水,气氛沉默。吕布心中自嘲一笑,看样子还得自己主动些才行。
当下,放下温热的茶杯,吕布开口道:“恕布直言,布欲请两位先生出山,为国效命,为民谋福。”
吕布说得很直接,也很简单,还借用大义来压对方。毕竟,在这种对方都知道自己所来目的的情况下,还拐弯抹角的话,就显得心不诚,更让人生厌。
管宁没说回话,捧起茶杯,淡然地呡了口,而一旁的邴原却说道:“昔日,我们二人前来五原,也不过是抱着尽一己之力,教化胡人。哪怕是只改变一个人,那也是好的。只不过,当时将军却直言道,有把握收服匈奴人。那时,幼安兄与原都有些惊讶,却也未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看来,将军当初并不是大言不惭,而是成竹在胸。”
邴原扯得有些远,但吕布却依旧认真听着,他知道邴原必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邴原又继续道:“来到五原后,原见将军降匈奴,战鲜卑,普通人可能只见到将军之勇武善战,但原却还见到将军开市场,兴农耕,促经济,减赋税,养羊牧马,同化匈奴,极尽一切力量推进五原之民生与安定。虽然如今五原还不是富庶之地,但原却相信不出五年,五原之民必然安居乐业。不出十年,五原定然成为北方最富裕之郡。”
“将军,您可是治军与治国之大才啊!”邴原最终感叹道。
对于邴原的赞叹,吕布却是摇了摇头,望着邴原道:“布虽任主簿一职,但处理的却是文书,实非内政之才,若无先生相助,法度难兴,治安难定,社会难安,如何难实现五年,乃至十年之大计。布仅恳求先生,为五原之民,出山助我!”
说到这,吕布已经起身,鞠躬拜下。
邴原连忙起身扶起吕布,微黑的脸庞在这一刻似乎也扬起了了些许豪情,坚定道:“原已有此意,愿以一生所学,为天下黎民谋福祉。”
“主公!”邴原一低头,就要拜倒。
吕布立即托起,没有让邴原拜下,原本还有些坎坷的心这时也终于安定下了。
“幼安,你不是也有话要说吗?”邴原站起,突然笑着转头看向管宁。
纵使一向温和的管宁也不由笑骂道:“刚拜见了主公,转头便出卖好友了?”
邴原只是一笑,没有回话。而吕布却是转头望向了管宁,看样子,似乎今天的惊喜注定不止一个了。
见到吕布望来,管宁收敛了面容,起身先一揖,这才道:“宁以前安居乡里,只想以自己所学所知,教化乡民,让众人都学得礼仪廉耻,学得做人之道。后受将军邀请,来五原讲学。原本亦是想以学识教化胡人,虽然如今算来,成果亦是不差。但宁却也渐渐明白,若无将军收服匈奴,宁绝不会如此顺利。而且,以一人之力,能教化之人终究是少数。只有以更高的身份,更高的地位,去做更大的事,才能更有助于天下百姓。宁,愿出仕,为百姓修法度,实仓廪,足衣食!”
“主公!”说罢,管宁也是伏地拜道。
吕布再次上前,满心欢喜地扶起管宁。此时的管宁也终究明白了,教化不过是从言行上来要求,从举止上来规范,能改善社会风气,但是却不一定能有助于百姓的生活。也只有当仓廪实了,衣食足了,百姓们才能知道礼节,才能懂得荣辱。毕竟,物质追求,永远都是高于精神追求的。
一番拜访,终于得到了管宁与邴原两位内政大才的效忠,吕布的喜悦足以超过任何一次大胜。当下,吕布又与管邴二人交谈了会。管邴二人深知此刻吕布急需人才填充各部,便举荐了数个优秀的学生与好友,也算解了燃眉之急。并且建议从乡里中招募有德行之人,按其能力给予官职。吕布也都一一同意了,并且让二人着手管理此事。
虽然吕良才是五原太守,但是有意无意间,吕良总是把吕布推向太守的位置。因此,吕布的吩咐也自然是有用的。
快意的长谈后,吕布也不多留,日后讨论的机会也多着,不急于一时,当下便出了学馆,重新跨上白兔,带着等待多时的郝萌等人离开。
第二日,管邴二人将学馆的事宜一应交给合适的学生后,便正式在五原开始处理内政,邴原取代了整日焦虑,不知如何是好的粮草官,成了五原县令,而管宁则是成为了五原郡丞,帮助吕良治理五原郡。两人修正法度,整治军械,囤积粮草,处理纠纷,再加上几个老官吏的帮助,一时之间,将五原处理得井井有条。
五原终于交到了合适的人手上,吕布再也不用为五原的治理而绞尽脑汁了,也算是脱了个沉重的包袱,一心整治军队。
雪越下越大,188年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