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七月天气,高温炎炎,蝉噪不绝。此时雁门关外的军营却显得有些安静,除了必要的守卫,以及校场上零星的数十个练武的人影外,其他人都在军帐内歇息。吕布还不是魔鬼将军,不会整天拿着皮鞭要求士卒们不知疲累地操练。这么热的天,连他自己都愿待在营帐内喝杯凉茶,读读兵书,消下暑气。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兀地打破了军营的宁静,突然而来,突然而止。
营帐中的曹性与郝萌两人有些疑惑地外望了眼,心中都在猜想会是何事。而上首的吕布却依然安静地读着手中的竹简,似乎对营帐外的马蹄声充耳不闻。
不多时,一个穿着汉军铠甲的骑士挑帐进入,前额粘着几缕湿漉的黑发,眉角上也挂着细腻的汗珠,见到吕布立即行礼道:“少将军。”
吕布这才抬起头,这骑士他认识,是父亲身边的一个亲信,当下和颜道:“之谋,给他杯水喝。”
“诺。”一旁的曹性立即应下,起身为那骑士倒了一大碗凉茶。那骑士也知道吕布品性,憨厚一笑,也不推拒,直接仰头喝下。
“主公有言,本月十八,匈奴人有一祭祀。呼厨泉说有到时要事相商,主公问少将军您要不要一同前去。”凭借凉茶消减了几分热气后,骑士立马禀报道。
“祭祀?”吕布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头,匈奴的祭祀也是一个大型的节日,他父亲身为匈奴中郎将,去捧下场面也算正常。但匈奴却邀请他,而且呼厨泉还有要事相商,这却让他嗅到了丝与众不同的味道。沉吟了下道:“既然如此,那告诉父亲,我会在十八前回到五原,然后与父亲一同去参加。”
那骑士得命立即退出了营帐,不久,马蹄声再度响起,向外而去,渐渐消失在军营中。
“主公,可是有事?”见到吕布皱眉沉思,曹性出言问道。
“没什么。”吕布摇了摇头,想到那个被自己定下“死期不远”的呼厨泉,又消除了几分戒心,只是吩咐道:“之谋,我会带着郝萌去五原,此营便由你负责。”
“诺。”曹性也不再多说,立即拱手应下。
时间转瞬即逝,七月初十的时候,吕布带着郝萌,策马向五原而去。
平时张辽与高顺坐镇马邑,而他则亲自坐镇雁门关外的军营,平时若是有事外出,他也都是一律交给曹性负责。
经过数日犹如走马观花的游览后,吕布这才到达五原。一路上,他也是顺路看了下五原如今的情况,让他满意的是,各地城池也都建好了,虽然没有五原那般雄伟,但褐色土墙也是高大坚固,而且人烟充足,一片祥和。
顺利地回到五原太守府前,依旧是那个杨伯为吕布打开了院门,吕良并不在家,而是在军营中训练新军。
不多时,经过下人的禀报,一身大汗的吕良回到府中,脱去身上厚重的铠甲,大笑道:“奉先,你可是安稳,将手中军务一扔,想到哪就到哪。”
吕布行了个礼,只是一笑,回道:“父亲,凡事无须事必躬亲,只要信任其人其能,还不如直接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
吕良慰藉地点了点头,似乎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吕布的大气与胸怀,笑道:“奉先此言有理。”
吕布谦虚一笑,也不再多说,亲手为吕良斟满了一杯酒水,递了过去。
吕良一口饮下,舒服地呼了口气后,这才严肃起面容,对吕布说道:“奉先,此次匈奴祭祀,本不需要你亲自前来,但呼厨泉却说有要事要商量,为父想了想,这才叫你前来的。”
“那呼厨泉可说是何要事?”
“只说是一件要紧事,关系到整个匈奴,以及五原。”吕良眉头深皱,内心也是颇为烦躁,只是他思前想后,却一直都想不通到底是何事会如此重要。
吕布眼角微眯,吕良不知道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心中突然一跳,莫非呼厨泉要彻底臣服,接受自己的全盘汉化?
摇了摇头,不管如何,此一趟匈奴之旅看样子是势在必行了,反正他王庭也去过几次了,嚣张过了,也威胁过了,倒也不在意再去嚣张一回。
七月十八,匈奴祭祀。
匈奴人自古便信仰天地日月,尊奉先祖。匈奴单于在上表汉庭的书信中,就经常自称为“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意为“天之骄子”,有些类似于汉朝的“天子”之意。以天为尊,在这一点上,匈奴人与汉人一般无二。
就如许多古老文明那般,祭祀活动一般都是各族的大事,尊而重之,慎而待之,也为了求得信仰之神与先祖的庇护。而且,祭师在部落中的地位也非常高,被族民推崇,只听单于之命令,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此时,匈奴王庭的气氛庄重而神圣。王帐前,六尺高的新建祭台上,案桌供奉牺牲,铺满了各色蔬果荤腥,一个年老的祭师穿着暗色的宽大衣袍,神情肃穆,在案桌后挥舞着长剑,似在祈祷天神的保佑。
远处,吕布与吕良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前来迎接的匈奴人后,便带着郝萌以及吕良的十余个侍卫向祭台走去。
看到吕良父子前来,呼厨泉立即带着一干大臣贵族迎上,俯身一礼后,便恭谨地侧身请吕良父子先行。
望着呼厨泉那淡漠的神色,不知为何,吕布心中微微一惊,这种冷漠到极致的人,如果一旦发疯,恐怕所产生的危害,比狼更恐怖吧。
吕布渐渐对自己曾评下的“死期不远”产生了丝犹疑。心中略微一想,面上含笑道:“大单于,今日这祭祀需不需要这权杖?”说着,将左手中的权杖递向呼厨泉。
呼厨泉身后的一班贵族大臣立即被象征王权的权杖吸引过去,那权杖上镶嵌着的暗红色宝石,在此刻似乎也闪烁着妖异的色彩,引发着众人心中的愤怒与渴求:那可是匈奴单于的权杖啊!
呼厨泉却依旧古井不波,甚至连头都没侧过一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无须。”
吕布笑了笑,深深地望了眼呼厨泉的眼眸,在那深处,有一丝暗红色在跳动。
“看样子,自己是真得错了。”
心中轻声嘀咕了句,吕布不着痕迹地向郝萌打了个手势,便与吕良一同向里面走去,而郝萌,却找了个缝隙,溜出了匈奴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