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之此一去,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回来。
姚孙二人隔着老远便迎了上去,见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脸色阴沉得很,姚问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忐忑不安地问道:“三师哥,怎么样?事情成了么?”
刘亦之一听,立时气急败坏地破空大骂道:“那老狐狸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儿旧情也不念,看老子着急用钱,便千方百计讹诈于我,他居然……居然只出了一百两!”
姚问不禁大喜过望,道:“一百两?是一百两!这么说事情是成了咯!”
刘亦之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包银两塞给姚问,一拍胸脯道:“那是当然,你三师哥出马,哪有不马到成功的?!”
孙好友也是喜不自胜,笑骂道:“要吹牛皮等会儿再吹不迟,小七你快将这些东西给雷小妹送去,已经晚了许多,人家小姑娘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你记着回来时把人领到李大婶那去,我已跟她说好了,雷家小妹今晚便跟她睡。”
待他唠唠叨叨把话说完,早不见了姚问的影子。
……
姚问兴冲冲地赶到了约定的地方,见小姑娘果真还在那里,此时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埋着小脑袋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姚问童心顿起,轻手轻脚摸了过去,待到附近,忽地一跃而起,大叫一声,那小女孩吓得“哇”地一叫,猛地转过身来。待姚问一看清那女孩面容,登时愣住了,半天才惊呼道:“你是雷家妹子?你……你怎这副摸样了?”
若不是衣服还是先前那套衣服,姚问还真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面前这少女,瓜子儿秀脸,俊眼修眉,虽然肤色微黑,但模样儿却着实俊俏得很。实在无法跟先前那蓬头垢面的假小子联系起来
雷小妹看到来人是姚问,乌溜溜地大眼睛里顿时闪出几点喜悦,她扑哧一笑,略带调皮地道:“我若不是这副模样,那该是什么模样?”
姚问面上一热,一时气节,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小妹你把脸蛋儿洗干净后,可比先前好看多了……”
“喔!”姚问不敢就这事多说,忙从怀中取出包袱递了过去,道“银子我给你拿过来了。你好些收着。”
小姑娘一听这话微微一愣,尤是不信地低低问道:“拿来了?”忙伸手去接,可这么多的银子她哪曾见过,小手儿便禁不住微微发抖,待她接过包袱,却又发现不对劲儿。银子她虽没见过,但包袱大约几斤几两她还是掂量得出,一番惊喜后,又是柳眉一蹙,惑然问道:“姚家哥哥,这包袱里面怕不只五十两银子,你莫弄错了呀。”
姚问呵呵笑道:“我就是随手一拿,也没去管多出几两还是少去几两。大约够了就好,如有多余,便拿去给伯母采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小姑娘听他如此说话,便不再言语,深深望了姚问一眼,眼中隐隐约约闪出有了几点泪光,忽然她膝下一沉,扑地一声跪倒在地,神色肃穆地大声道:“姚家哥哥的大恩大德,我雷采卉永世不忘,我代全家人向您磕头了。”
姚问倒是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去扶,哪知小姑娘力气却大得很,姚问堂堂习武之人居然拉她不住。
姚问见拦不住,赶紧让到一边,避过这礼,讪讪道:“什么大恩不大恩,小妹你又何必要如此见外?本是一家人,偏要说两家话。这些钱于我不过是九牛一毛,留着也是吃吃喝喝挥霍掉了,还不如拿来济人之难。再说,这么点举手之劳。比起雷师哥平日里对我的照顾,又算得了什么。你这般……反倒让我羞愧难当。”
小姑娘站起身来,望着姚问的眼睛,诚诚恳恳地道:“姚家哥哥,我知道你是怕我心里难受才故意这么说。其实……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这银子得来不易,若真是去房里取的,用不了这么久。但……”
说到这她话风一转,神色坚毅地道:“您施恩不图报答,我们却不能不记这恩。雷家儿女虽是乡下人家,没见过多少世面,但欠人多少情,还人多少债,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
姚问听了雷小妹的这番话,既觉尴尬,又感惭愧,一时之间确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他抬起头来,对面前这女孩儿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晚霞掩映下,她稚气未脱的半边俏脸,隐隐发出柔柔的光。眉宇间隐隐透出的勃勃英气,坚毅却不冷傲,飞扬却不跋扈。让姚问一时迷醉其间……
二人默对半晌,姚问突然想起一事,又从怀里取出个包袱来,道:“对了,差点忘了,这是大师哥去膳堂给你弄的些吃的,你拿好,今晚住的地方他也帮你安排妥当了,我呆会便领你去。”
雷小妹却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上去的好,刚才你走了的时候,我已经倚着这石头小睡了一觉。精神也养足了,这便打算回去。”
姚问听之,忙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行?天色都这么晚了,还如何走得?伯母治病疗伤的事也不急着这一晚啊。今晚你便在这歇息,明早再走也不迟。”
雷小妹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还是不了,等下若是被我二哥看到了,问起我来这的缘由,我却不好答他。况且早回去一刻,我娘的伤痊愈的机会便大上一分。我如留下,心里便不踏实。姚家哥哥,你便放心吧,这山道夜路我常走的,不会出事。”
姚问哪能放心她一个小女孩家家在这荒郊野岭里独自夜行,便又挽留了几次。小姑娘却是执意不肯留下。姚问倔不过她,无法可想,只能一再嘱咐她路上小心。
雷小妹连连点头,又朝姚问轻轻挥了挥手,转身便往山下行去。
姚问静静的望地她渐渐远去,在夕阳掩映下,那娇小身影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轻盈而行,朦胧绰约,恰似山道旁,那一朵含羞怒放的野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