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舍,但不敢再多说,俯身瞌了几个头,自去收拾些要带的东西,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要紧的是把小木人装进包袱里,这个最心爱之东西今后恐怕不能随身带着了,可要好好地藏起。
母亲只是软在床上眼珠不错的盯着我看,见我一件一件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竟是丝毫不见忙乱,这样的能干,又这样小的年纪,竟不能养育在父母的身边,不由更是伤心,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我收捡好了,便靠到母亲床边,磨进她温暖的怀里。
母亲却从枕下拿出一个镯子,托在手里轻轻地摩挲了好一会,又呆呆地盯着看,一会儿便有泪水一滴一滴地从她眼里滑落。我见母亲的神色古怪,不敢惊动,乖巧地贴在母亲身上一动不动,母亲瞧了一会,竟把镯子交到我的手里:“这是我留给你的念想,将来有大用的,你可千万要藏好,不可送人,也不可随意让人睢见,需得用心仔细保管。”这镯子入手沁凉,通体雪白,晶莹剔透,美丽得让人不敢用力触碰,我很喜欢,只是它的样子大了些,我的小手带着太不合适,而且我从没见过这个镯子,不由诧异地接在手里仔细地端详。
母亲亲眼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把镯子贴身藏好,才把恋恋不舍的眼神从镯子上转过我的身上来,又拿眼直直地盯着我的脸看。我只当她伤心将要与我分离,心伤之下,把母亲紧紧搂着,娘儿俩哭成一团。
再有不舍,也到了离别的时候,辞别了姨娘,我与黑子,跟着云姐姐一起上路。一样的行程,但我们今后要走的路却不一样,黑子是要到他的亲姐姐家里,虽是寄人篱下,却也有亲人照顾,而我却是要被卖入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今后便要变成一个没有地位,没有自由,专门伺候人的丫头了。
我的心里害怕,一路默不做声,黑子也不知为何,揪然不乐,连他的姐姐也不甚理,云姐姐也不计较,一路上只是细细地叮嘱,特别提醒着我将来如何应对主子,遇到难事怎样找她等等,有了云姐姐的唠叨,总算解了我的好些恐惧,前路虽迷茫,幸好有这样一个真心关爱我的姐姐。
在云姐姐的坚持下,我们一起住进了她的家里。那葛家真的有些钱财,竟买了两个人在家侍候,那葛老夫人成日便只是袖着手监督着这俩人做活,葛姐夫每天只是东走走西逛逛,摆足了少爷的架子,这样的人家,却容不了多出两个“吃闲饭”的,只不过两日,那葛少爷便开始给起脸色来,今天早上便在屋里摔了些不要紧的东西,说出“家里再有,也禁不住坐吃山空”这样的话来,那做婆婆的,更是亲自跑来,说是厨房没人帮忙,要借我去端个汤。
我怕云姐姐受不住这些气,吃了早饭便要她带了我去见那要买我的人家,姐姐无法,往我包袱里塞了几个钱,说是让我留了做体已,也好让她放心,再骗了黑子离开,便带着我出了门。
走了好些路程,路上的房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大,路上行人渐多,竟是进入了热闹的集市中,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繁华,满眼只是看不过来。
不知是不是好奇心太过了,我觉得脑门一热,心里便呯呯地跳得急了起来,我边走边诧异地向前望,还是那陌生的街道,但是有一丝熟悉的气息隐隐传来,这气息在吸引着我赶快向前。
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向前走,渐渐地,脑门的那点红痕越来越热,那熟悉的感觉也越来越浓,近了!近了!就在前面,我脚步越来越快,快得让云姐姐都差点追不上了,在后面急得直叫:“红叶!你怎么了?走慢点儿,等等我!”
就在这急切的行路间,一个身躯也从前面大步奔过来,这人的速度太快,我来不及躲避,只听到耳边传来云姐姐的一声惊呼,我与前方的人就撞到了一起,我人小无力,立时就被压倒在地。
这是个十六七岁左右地大姑娘,身子瘦削,但压着我这个才八岁的身躯上,怎么也承受不起,气闷得透不过来,想喊叫也喊不出,一只手更是痛得要折了,但这些都不让我为意,只因那种感觉,刚才的那种让我惊心的熟悉感觉,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姑娘的身上。
那姑娘也像是有所觉,勉强支起一只手,让自己的身子抬起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我们两目交融,像是要把互相都看进她的身体里,这种相生相熟的感觉让我们惊异,不觉同时从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姐姐惊得来扯,那姑娘也反应过来,只怕要把我给压坏了,只是手忙脚乱的一下子站不起来。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脚步蹬蹬响着竟有好多人跑过来,夹杂乱气八糟的呼喊:“快来,这丫头在这里!”“追上了,竟敢偷东西,扭了她去见官!”我心知不好,这姑娘不知惹下了什么麻烦,可要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