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天气不算热,伤口都能顺利愈合,再有两日的休养,我已能扶着桌椅慢慢站起,母亲不好长住在此,再三仔细地叮嘱了我,竟向夫人道谢,辞了出去。
几日都窝在这个小屋里,出去时,我才知道,这里是张府里偏避之处,心知这就是下人养病之所了,虽简陋,但还算避静,我在小屋前站立,久久地望着这个让我不舍的地方,就是这个不起眼的住所,我们母女日夜撕守,无话不说,没有生活的忧愁,没有旁人的干扰,细细想来,还就是在这个简陋的小屋里,我们母女度过了最简单、最无虑的一段时光!我抱着包袱,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在心中竟模糊地想着,何时能再来这里,还是与母亲在一起,但这里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也没有这种清闲的命!我用力地甩了头,把不切实际的念头赶了出去。
还是那个禾玉,耐心地等了我,再扶了我的身子,随了我慢慢地走着,她人虽小,却很有眼力劲,不是那么的机灵,好在不多方多语的,我向她微微笑了,把身子靠向她,去向她借些力。
一路遇到的些丫头,不论大小,都会停下,有人赶着问好,有人侧下身子对我行礼,我感叹人地位之不同,我不过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承蒙夫人的看重,大概还有几位少爷与小姐看顾之力,想几年前我刚来时,还什么都不懂,见人便有一丝怯意,现在这样的有体面,难得的是这些人还这样的识趣!
我虽不受这些人的礼,但禁不住心里翻腾着一点小小的得意,突然想起前日的事情,我的心又沉了下去,被人告密才陷害了去,瞧那些人的身手,一幅要让我再站不起来的架式,我实想不通,对一个无害的小丫头,这些人能这样的狠毒。
细想母亲的话音,那些害我的人没被怎样的重罚,想来有一次便有可能有第二次,日后我可要仔细了,行为不能再出错,否则能保不再吃了暗亏去!
前几****不愿过问这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但现在我重新回来,不可能不去面对!
我扶着禾玉,沿着小路慢慢地走着,一边暗暗地把这些人和事想着,从没有过的提防之心被我放到了第一位,只是这害我之人,究竟是谁呢?
好容易才到了夫人院里,只见一屋子的女人,都拿眼看着我,或好奇的,或高兴的,我一概不理会,直对着夫人要行下礼去,一人突从旁边跑出,我的手已被她拉住:“红叶姐姐!还带着伤呢!母亲!您就免了红叶的礼吧!”这一口清脆的女孩声音,可不正是四小姐拦了我!
“可不是,红叶你过来,让我看看可好利索了?”夫人温和地应了,一手伸出,像要把我拉到近前去。
重新见到夫人的面,我的眼里已有了泪意:“夫人的大恩,红叶难以报答,只是一个礼罢了,夫人你就容奴婢这一次吧!”
“妹妹不要多礼了!夫人才刚念你,你再要强,可就误了夫人疼你之意了,快跟了我来,让夫人好好瞧瞧就得了!”说话的正是紫荆,从四小姐的手里接过了我去,这紫荆向来得宠,在夫人面前很能说得上话,众目睽睽之下也不顾忌,就这样上来把我拉了前去,我偷偷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话语柔和,眉目喜气,哪里看得出什么来?
我心里有了疑念,对夫人屋里的人都不敢轻易相信,我自信平日里待人不错,认真做好本份的事,从不依仗势力对人颐指气使,却还保不住被人惦记!
我和紫荆的关系也还不错,两人一起打理夫人屋里,不说做事默契,里外合作也是经常的事,但这紫荆原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保不住她暗恨了我,一来就夺去了她的半分权力,因此做下这些手脚?
正胡乱地想着,已到了夫人面前,我还是强挣着行下礼去,夫人拦之不及,只好笑着受了,眼里看着我,竟有许多的慈爱之色。
行完了礼,我顺势退后,立在夫人旁边,心里终究解不开,在那里打量起全屋里的人来。
第一个望到的是三小姐,她眼里有一些水雾,满脸担心地望着我,这是我第一个接触的张家主子,最是和善的人,只是性子绵软,竟拿我这个小丫头当了知音,两人目光对上,她的泪就眼见着要流下来,只苦于不敢有所动作,我心下感动,连忙对她悄悄地点了点头,是让她放心之意。
这屋里的人我都看了,心里不由更加吃惊,这屋里的丫头一个不少,老婆子也很齐整,难不成是这人隐藏得很好,没让夫人和几位少爷给揪出?或者真是如母亲所说,处罚有限,犯了这样的事,没被赶了出去?
夫人毕竟怜我,不许我值夜,留下紫荆和绿玉,剩我和青梅宿在外间的丫头房中。
许久没有见我,青梅很是兴奋,拉了我再三地说着新近之日的见闻,又细问了我的遭遇,我只好一一地说了,她一向开朗,惯喜与人出头,在丫头中很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侠义”之气,听了我的诉说,早气得咬了牙,在被中就要跳起来,把那些人的祖宗都骂了去。
看她的样子,倒像被打的是她一样,我有些好笑,好不容易才把她稍稍安抚下来,她很不情愿地重新躺下,嘴里兀自嘀咕着,二小姐屋里她无法,但那告密之人着实可恨,明日定要寻出来,打一顿再撵了,好好地替我出这一口恶气!
自出事以来,还是第一个这样为我说话之人,我着实感动,再次劝了她,不让她为我闯了祸去。
“妹妹不必拘着,咱们是什么人?在这府里还怕了谁去!看我不找出那祸害,凭她是谁!总不能再留了她害人去!”她却是不服,还自愤愤地嚷嚷着,一时又要跳起来:“不行!我是不能容了这种人的,妹妹你快告诉我,那天都有谁知道,我好找出这人来!”
我见她这样,反不好再与她多说,只按了她睡下,劝她道:“这人敢做下这事,必有她的依仗,日久见人心,只需暗地里注意了,自能把她找得出来,好过这样闹得鸡习狗跳的。”
我又问了青梅,那日是谁得了信,又是谁去把我救了出来的,青梅说,好像是三小姐得了信息,就来求夫人作主,只是夫人派人过去时,我已被救了出来,听说三个少爷都在,因伤人的是二小姐屋里的,碍着黄姨娘的面子,把二小姐禁了足,那两母女也奇了,下死力气保了那青桃,夫人只好狠狠地打了那几个,撵了两个老婆子,也就揭过了,至于其他,夫人避了丫环,叫了几个管事的来训了一顿,连她们也不知道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