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阻挡是无力的,只会为我带来更多的灾难,她不能给我添乱,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拖走,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影消失,她唯有忍住了害怕,悄悄退去,想法在众人不注意时,替我报了信息。
众人拉拉扯扯地散去,留下一地的狼藉,有掉落的鞋袜手绢,有压坏的花草树苗,忽有人匆匆忙忙地回转来,慌里慌张地正收拾着,一手捏住了一个小东西,疑惑地拿在手里细看,再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小木人,最难得的是眉眼活灵活现,身上的衣物都雕得丝毫毕现!是个小丫头的模样,这不是那个红叶的样子?眉清目秀、灵动活泼!这个人看得呆了,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事,只顾叹息着细细地看来,少时脸上带上喜色,慌忙向四面张望,一边把这小人儿塞进怀里,这里天色还早,四下正无人,这人暗喜,自己的作为,竟无人看见,开始盘算起,交了这个东西给主子,能得了多大的赏识,又能得几多的赏银。
秀珠却从旁路穿插,到了三小姐的屋里,别看这秀珠平日不太说话,是个清冷不易接近的脾性,但在关键之时,却是个有头脑的,她曾多次随二小姐来到三小姐院里,她看得出,这三小姐是个与众不同的,不说她待人本就厚道,单看她喜爱红叶的样子,就能确定,这三小姐,是个能帮上忙的人。
三小姐已起身,正打扮好了要上去请安,听说了红叶的遭遇,一下就急白了脸,她猛地站起身子,想了想又顿了顿,回头吩咐了还在地下的秀珠:“你来报这个信,是个好丫头,赶紧回你主子屋里,仔细别让人发现了,后面的事有我呢!”
秀珠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软在地上,这才觉得身上已脱力了,心里暗念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看来红叶有救了!抬头看去,三小姐已没有人影,只有那几句:“绿珠珍珠、青杏去通知了我三个哥哥,莺儿随我去夫人那里,李妈去找一些伤药来,红叶她,只怕已受了伤的!”留了她的耳边,索绕着久久不得散去。
人一下子全走空了,秀珠才撑起绵软的身子,慢慢挪了出去,到得外面,小心地四处看了,幸而没人注意,她赶忙闪身走人。
回到自己屋里,秀珠稍稍定下心来,把前后的事情细细地想了一想,她才有些后怕,自己刚才干了些什么,怎么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去替红叶报了信去?现在躲在这里,要怎样才能在二小姐那里糊弄得过去?
二小姐的丫头都在忙着,小屋里只有秀珠一个人,这里阴暗潮湿,就只有一丝阳光从小洞一般的窗口透了进来,不安、恐慌的情绪开始在秀珠的心里交替上升,如死的寂静中,秀珠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坐着。
自己小时就生活在一个无人疼爱的家庭里,贫穷的家境,偏心的父母,弟弟妹妹一个一个的出生,姐姐们一个一个地被卖掉,临到卖自己时,心里本早已冷硬得什么也知觉不到了,在失去自由的那一时刻,那个向自己笑了一笑的陌生小女孩——红叶,就如一束最温暖的阳光,一下子进驻到了自己的心里。
她没有红叶好运,分到的是二小姐那样一个难以猜度的主子,在朝打暮骂的日子里,她变得更加的不说话,做事也谈不上多么的用心。
从小的经历让她养成了这样一个轻易不开口的性格,但清冷不代表她冷漠,红叶是与她一起进入张府的丫头,这无形中就增添两人的一种贴近感,加上与红叶一起在丫环培训学校学习时,她亲眼看着红叶一点点地拥有不同的地位,与校长亲如骨肉,费婆婆对她的郑重对待,傅老师的另眼相看,这一点一滴的不同,便把她与众人的距离远远地拉开,她现在还拥有了亲生母亲的看护,拥有了夫人对她的重视,而拥有这一切的红叶,依旧是那样的机灵能干,依旧是那样的热情开朗!
也许连红叶自己都不知道,两年前的那一个笑容,被一个人那样深刻地记在了心里,从此,红叶的一切都被她偷偷地看在眼里,红叶受到奖赏,她为她欢喜,红叶与亲人团聚,她为她高兴!她甚至不自觉地模仿了她的笑容,她的动作,她的话语!
今早突然接到命令,要去角门堵一个丫头,她就有了不好的感觉,看到红叶被堵住的那一刻,她的行动,她的思想就不再属于自己支配,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红叶受的苦楚,她满心思里只剩下,要怎样才能把她救离那里!
现她得到了三小姐的帮助,还有三小姐的那一句:“去通知了我的三个哥哥!”让她放下心来,她知道,红叶现在安全了,有了这几个人的参与,红叶再也吃不了亏去!因为,她早就看到了三小姐对红叶的好,她早就发现了张家的三个少爷,对红叶的与众不同!
我不知道秀珠在为我作这样的纠结,我正陷入了自从我进入张家以来,最难受的经历中,不只是被一群人拉扯着前行难受,不只是磕得到处都是伤难受,更不只是身上疼痛得难受,难受的是无法分辩的委屈,难受的是众人围观的尴尬,难受的是心里的无助,还有那让人无法的无地自容,我像一条破口袋一样被这些人粗鲁地揉来推去,泪水不知何时已糊满了我的脸,我的衣服也破了,头发也散了,嗓子也被压抑不住的痛呼声给喊哑了,这模样,就像红荷,对,不知怎的,在这样混乱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红荷,我第一次见到的红荷,就是这样的狼狈!在这一刹那,我理解了红荷在那个时候,眼巴巴看人的眼神,那种求助的急切,那种想得到帮助的渴望!就像我现在,踉踉跄跄中,止不住拿眼来扫了两边的路,我是那么希望有一个人突然冒了出来,能大声一喊,解了我的围,但这些人行路偏僻,偶遇到的人,见了这样一幅如狼似虎的行态,躲之还有不及,又有那个来多事看看呢?我的心也渐渐更冷,如坠冰窿,我又想起红荷,不由念道:“姐姐,如果我今日能逃得动难,我定会对你好的,我知道你眼里的冷漠是怎样来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了你了!黑子说的让我小心你,他不知道啊!我小心你什么呢?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将来的一切也都是你的!我不管你会怎样的恨我,我都要对你好,我要化去你眼里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