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命人拿笔记了,底下着实暗暗心惊,黄姨娘说的这些她先前一点儿也不知道,难怪老是不得老夫人心意。
我这边拉了吴管家对着名册,一起商讨着人员的分配,夫人拿眼角扫了我这边的情景,想不到我竟能识字,又是一番惊喜。
我们这边分完,夫人那边也把要采买之物理清,两下一合,当众宣布各人的差使,这下人人任务分明,个个急着要把自己名下的事赶紧去办了。
我请了夫人示下,定下明日议事时间,众人早已按捺不住,急急地告退办事去了。
第二日,我禀了夫人,让她留了大小姐共同理事,夫人初时诧异,我回道:“夫人虽疼爱大小姐,然能留她一辈子?大小姐学了待客之道,将来主家事时才能让夫人放心不是?”
这话倒引了夫人落泪,道:“我鄢不知这些个事的重要?这就是我们做女人的苦处了,一旦当了家,各样繁杂的事儿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下来的,你看我这些年来,虽是尽心料理,竟还是这样的不受公婆的待见!这般的委屈再不能让我女儿受的,只是先前一味的舍不得她吃苦头,所以你们大小姐竟是生生地被我给宠坏了,你看她现在,就要出嫁的人了,能出得屋门不能?倒是你这丫头心里明白,让我不至耽误了她!”让吴妈传了大小姐前来,又细细与她说了要学着料理家事的重要,让人搬了椅子让大小姐坐到她身边,才让紫荆传了各办事之人。
众人俱交明了采买之物,又领了明日的任务。姨娘等各屋之人仍比照上次领了差事,各院的人有了上次的经验,倒也不必多加吩咐,到了晚间,老爷回来询问,发现各样事儿俱已齐备,连连道好,瞧我们夫人的神色便俞加不同,是夜,就留在夫人屋里歇息。
到了正日子,府里所有门儿全部大开迎客,又因这老夫人喜排场,讲热闹,主院不消说,有一色人等着接待,大门外还被我安排了一溜儿人准备迎接,往前两百米开外,又有一拨儿人在守候,更至往前,每个街口都留有专人骑马报信。
老爷带着大少爷和二少爷亲自上门接来了老夫人!
因来的女眷居多,街面上一排儿都是大车,车边又有大群的丫头并媳妇围着,个个穿红着绿,惹眼得很,老夫人坐的是头一辆车,她老人家本安稳地坐着,只听得前面有人大声唱喏:“恭迎老夫人!”又听得马蹄得得地远远的去了,便好奇地撩开车帘往外望,只见街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指点着俱是一片羡慕之色,心里头便高兴起来。
转过一条街道,远远的又是一骑在守候,这次守候之人唱的是:“恭迎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马上一转身,飞奔着去了,这样的阵仗让路人一片喧哗,纷纷议论:“这是哪府里的老夫人,好大的福气!”“这不是前头张老爷府里的老夫人!接了老夫人做客呢,听说这张老爷在外做官,这次回来,就接了老母亲去玩耍呢!”“我也知道,这张家可不得了,祖祖辈辈都是富得流油的,家里还有几个兄弟,也是能成事儿的,可见这老夫人好福气!”声音都传到老夫人耳里,心里着实得意,这次出府,心里本不愿意来,只是看二儿子的面子勉强出行,想不到这二小子家里的多时不见,竟长进了许多,办事这样的好看,只不知里面怎样?老夫人心里这样想着,便隐隐有了一分期待。
至大门口,不等下车,耳边立时听到娇娇脆脆的齐声喊:“恭迎老夫人!”早有人打开帘子,一双手便伸进车里,扶了下车,待身子站定,老夫人定眼一看,这左边扶着的,不正是那二媳妇!见自己看过来,忙把笑容布了满脸,亲热地喊道:“母亲远路而来,一路辛苦了!”又有一娇嫩的声音在右喊道:“老祖宗安好!”寻声望去,可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儿嘉琴,出脱得好模样!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抿了小嘴笑,润红的小脸正靠了过来,忙一手揽了过来疼爱一番,再一瞧地下,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俱是笑盈盈地,那最前头的,正是黄姨娘,老夫人忙让大家起来,一家人和和乐乐地进了门。
过了大院,所有男客在此留步,自有老爷并少爷们招呼,一班女客由夫人引着进入内堂,一番客套后,各人俱被引着坐下,一时奉上茶来,众人俱是叹息,因为各人手里捧着的茶水不尽相同,有好红茶的,有喜绿茶的,有的加了花叶,有的添的是冰糖,或浓或淡,竟都合了各人的口味!
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穿着一身玄色衣的妇人忍不住夸道:“好一翻心思,弟妹意是这般心思灵巧!”原来是张家大媳妇,夫人的嫂嫂常氏。
“是啊!这可就要把我们比下去了!”打扮华贵的张家三夫人汪氏赶紧接道。
“哪里,只是一杯茶水,当不得这样的话,大嫂和弟妹们都是能干的,我也就是从你们那里学了那么一点点。”我们夫人连忙谦道。
老夫人也很高兴,说道:“你们都是好的,不枉我弄了家里头来,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只看着大家越来越会过日子,可见我当年的眼力劲儿还是不错的!”
众人愕然,良久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是在拿媳妇们取笑呢!不由俱红了脸,有常氏笑了道:“母亲这是为老不尊了,哪有在儿辈面前说这话的?”
这样的一翻说笑,众人心里俱轻松,都是一家人,一时家长里短的,聊得无比亲和。老还只把我们大小姐搂在怀里抚弄着,又说道:“我的孙女儿也调教得好,这样的让我疼不过来,只不过留不了多久,今年十几了?”
大小姐其实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的亲近,又听见老夫人这话,早已羞得要离开,老夫人的问话又不得不回,只低声答着听不分明。
夫人接道:“这已经是15岁了!”老夫人又细细地问了所娉何等人家,何时喜事至,我们夫人一一作答,大小姐羞得把头埋在老夫人怀里再也不肯抬起,这小儿女的羞态让老夫人更是搂着舍不得松手,问到后来,竟又商量起嫁妆起来,立时作主,从老夫人私房里为大小姐添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