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状元郎
谭浩强像是被是被针刺了一般,身体不由一僵。
他手上的注射器在距男子离皮肤不到一毫米处,猛地停了下来,仿佛是一部快节奏的电影突然按下了定格键一般。他那双嗜血的眼睛,仿佛变得更加红了,红的滴血!脸上的青筋宛如岩浆般一根根凸起。
他用冰冷的目光瞬地扫射男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说话时声音非常冷酷、低沉、嘶哑、短促,竟不像是自人类的咽喉中发出来的!
谭浩强接着低哼了一声,道:“哼,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随即注射器的尖端猛地向前一刺,瞬间刺破男子的皮肤,鲜血顷刻之间染红了衣领,仿佛是洒在雪地里的一串鲜红的梅花!只要他再用力挤压针管,不出几秒男子就是死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他哥哥一样!
“他没死!”
男子抬起浑浊的眼帘,发出微弱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
“他没死”三字仿佛有万钧之力一般,压得谭浩强整个人都僵住了,连气都透不过来。他那正要按下针管的手再次停顿,像是被针刺一般,拿注射器的手臂颤抖起来。
他肩头轻微起伏,心情似乎很是激动。
碧森森地针管冒着冷冽的寒气,紧贴着男子的皮肤,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眼睛根本没有看贴着脖子的针管。
他也没有瞧眼前的谭浩强,神思似乎回到遥远的往日,嘴里缓缓地叙说着:“瘫子,他没死。!”
说完男子停顿了一会儿,转瞬间他突然疯魔般大笑了起来,眸子里不可抑制地流出眼泪,开始破口大骂:“你知道吗?他没死,我却死了!十年了啊,整整十年了!我TM像鬼一样活着!一只没有心的孤魂野鬼!哈哈……..”
霎时间,窗外风雷大作,乌云滚滚。一道金光凭空出现,把漆黑的苍穹染得璀璨无比,金光中似乎有什么物体急速飞来,快的就像是光速的子弹!
它笔直地谭浩强的身上射去!
如果不避开,绝对会被砸成肉泥!
“暗杀!”男子低喝一声!瘫软的身体忽然充满一股无法明状的力量,他抬起双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往谭浩强的胸口推去。
谭浩强根本没想到男子会推他,脚下不稳一不小心就被推了个踉跄,“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他瞪大眼睛,仿佛是被踩了痛脚一般,额角的青筋一条条挑起,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后,他愤怒地就像是一尊绝世杀神,瞳孔张得极大,眸子布满血丝。正想站起来把注射器,直接插在男子的脖子里!
忽然之间,男子像是中了风一般,脸上的青筋扎龙般凸起。他死命的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不把自己扼死誓不罢休!随后,又像是钢笔虫一样蜷缩起来,嘴角不断地冒出粘稠白色泡沫。
谭浩强眸子里的疯狂减弱了几分,神色开始慌张起来。他明明还没有按动注射器,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吃惊,喃喃道:“怎么,怎么回事,我..我..明明没有按啊!”
不到几秒,男子全身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簌簌”扭曲起来。喉咙里挤出妖异地响声,嘶哑,诡异,颤栗!仿佛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到了最后,男子好像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他就像是一个没有脚的残疾人一样,沿着地板艰难的爬了过去。而之后,他死死地抓着谭浩强的手臂,仿佛要把手中的手臂捏碎似的,嘴里艰难的断断续续地,道:“他…他….他…..在..在..”
谭浩强弹簧般一跃而起,抓住男子的手,说道:“他在哪里?”
“在..在..在半…”
“在哪里?!”
还没等谭浩强问完,男子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全身瘫软下来。
他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眼珠无力的想转动了几下,却又没有气力,眸子由黑色变成银色,银色变为白色,最后由白色变为死灰色!他死死抓着谭浩宇手臂的手也垂了下来,仿佛是风中的细柳,摇摇荡荡。
“喂!天昊,你醒醒!他在哪里?他在哪里?”谭浩强扶着男子的瘫软的身体,拼命地摇晃,想要通过摇晃让他振作起来。
可是在怎么摇晃,他也不会醒,永远不会!
再过一两个小时,他的血液停止流动,会变成了一具尸体,冰冷的尸体!
人死如灯灭,这是恒古不灭的道理。
男子就是天昊,所以他死了!他生前有人认为他是天使,也有人他是魔鬼。不管他是魔鬼也好,天使也好。
但是,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普通的人!他也会悲伤,也会流泪,当然他也会死!
刚刚出现的天地异象,仿佛秋风一般,吹散而过!
谁也没有注意那道金光,除了天昊之外!
窗外的月亮又开始悬挂起来,白银般的月光透过薄薄地窗帘,显得窗帘像是白银铸成一般。一阵轻柔地微风把窗帘吹了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皎洁的月光如流水倾泻在检查室地板上,显得检查室里昏暗的灯光,更加暗了。
谭浩强知道天昊已经死了,他原本感到兴奋快乐的!
可是,他完全没有感受到报仇的快感,眼里满是失悔悲伤,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
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
“………………………….”
“…………………………”
沧澜国历,天启四年。
早晨的微风吹过闵家拗,吹得院落里的梧桐叶如波浪般起伏,旭日刚刚升起,金黄色的阳光照在翠绿的草上,映得草尖上的露水闪闪发光,仿佛北海的大珍珠!
东方的天空是淡青色的,澄静的纤尘不染,仿佛是鲸鱼的肚白一般。
太阳刚刚升到地平线,才露出半边脸,闵家拗的村民们就开始张罗起来了。道街小巷热闹非凡,每家每户走街串巷,你借我,我借你,借的也不是些贵重的玩意,都是些摆宴席的桌子板凳什么的,他们忙的真是不亦乐乎。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淡淡地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轻柔温暖得就像是情人的手,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这时,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老人,妇女,小孩都有,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村门口,像是在盼着什么似的。
村拗门口,隐隐约约显现出一队人马。街上也渐渐有各式各样的声音喧闹出来,有小孩的嬉闹声,有欢快地低语声,但大多数都是些充满了期待和羡慕的叹息声。
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之间,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来啦,来啦,状元郎来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颗炸弹,拥挤的人群顷刻之间大海般波涛汹涌的起伏。他们各个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拼了命的往前看。
有几个机灵的小孩在大人胯下爬来爬去,爬到的人群的最前面,用细嫩的嗓音欢呼:“状元郎,状元郎,闵家考上了状元郎。今年娶妻又得子,明年回家拜高堂。不去进朝当大官,想着家里的美娇娘!”
小孩嘻嘻哈哈的笑着,拉着小手想跑上前围着那群人。
来的是一队人马,开头的是两个彪型大汉,身穿清一色的红色军甲,腰上挂着三尺青锋。他们见有人跑来,虎目一瞪,随即“锵”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剑尖指着跑来的的小孩怒道:“大胆!还不退下!”
彪形大汗那吃人的模样,吓得几个小屁孩一屁股坐在青石板路上。
小屁孩们弱弱地抽泣着鼻涕,小小的眼睛里含着比芥子还小的眼泪,全身开始瑟瑟发抖。他们带着哭腔说道:状元郎…状元郎…..闵家考上了状元郎。今年娶妻又得子,明年回家拜高堂。不去进朝当大官,想着家里的美娇娘!”
孩子们刚刚说完,突然轿子里传出一阵清爽的笑声,“哈哈!好,好一个美娇娘!”随后轿子里人的掀开帘子弯腰走了出来。
出来的是一个少年,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身穿儒巾素服,脚踏紫祥乌靴。
他身材修长挺拔,乍一看就像是一颗青松,双目黑的发亮,仿佛凝聚着江山秀气。他须发如漆,一双剑眉,划过额角,盘龙般蜿蜒在眉骨,书生气中平添一股子英气,真是千般风流,万般潇洒,好一个俊俏美男子!
少年笑完,秋水般的眼眸扫过人群,仿佛春风拂面般温柔。大哭大闹的小屁孩,也止住了哭声,只抹着眼睛悄悄偷瞧着。
喧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这时,还有几个惊讶声音冒了出来,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其中一人道:“真是怪了,这不是闵老三家的狗娃吗?”
另一个人也惊讶的接了腔,道:“对啊,对啊,还真是奇了怪了!”
“…….”
四周的人开始悉悉索索地低语交谈起来,有些人刚开始的眼里的羡慕,霎时间化为了嫉妒,愤恨,不解!
这时从人群里走出了一位耄耋老人。他双眼浑浊无光,头上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根头发,枯木般的脸上满是褶皱,仿佛千山万壑一般。
他杵着一根拐杖,步履蹒跚地走到少年一旁,还没靠近少年便被他身边的军甲大汉喝住了:“三尺之内,格杀勿论!”
接着彪形大汗就要上前拦住老人,不料少年笑着说:“没事的,这是我们村的老族长,是我的长辈。”
说完,他微笑着上前扶着老人,言语尊敬的说道:“铁爷爷,身体可否还硬朗?”
老人笑着说道:“硬朗的很呢!”
他笑的时候很是好看,先是眯缝起眼睛,然后两腮上的肌肉会堆起来,皱纹全挤在眼睛的部位,最后再舒展开来,宛如一棵盛开的千重铁树。
他拍拍少年的手,接着说道:“狗儿好样的!我们闵家拗出了个状元,我看谁还敢说我们拗是土包子!”话毕,就拂着下巴的山羊胡子,仰头大笑起来。
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他笑着的时候没有看老人,一双星眼瞟着远处的青山。
那老人仿佛知道少年的心事一般,放开他的手笑道:“闵老三那蠢蛋!还不知道是你中了状元,还嚷着绝对不可能是狗儿!哈哈,去吧,去吧!不过,要记得下来吃酒席叻!”
“嗯,好!”少年笑着答应了一句,转过身吩咐了几句。他孤身一人抬起稳健的步子,直往青山方向走去。
离开随从的少年显得轻快了许多,连走路都像是在漂浮。
不一会儿,他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山脚下。
青山不大,也不小。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土屯。据说那是很早以前闵家拗的先人们,开荒扩土堆积起来的,荒凉的山上除了几片树林之外什么也没有,唯独半山腰上有那么一间草房。
约过了半盏茶功夫,少年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草房门口,不远处的泥泞小路上。
隔近一看,草房很是破烂,墙上都是破洞,顶上的稻草也没了多少,乍一看就像是一个秃顶的老人。它周围用破烂的栅栏围起来,更显得说不出的萧索,看那模样,仿佛来一阵大一点儿风,就会被连根卷起。
街上的欢喜气氛,仿佛没有传染给草房!它四周的气氛显得如此恬静,安闲。
少年看着熟悉的草房,眸子里就流露出一丝欣喜,脚上昂贵的乌云靴都沾满了泥,他都豪不在意!他轻轻靠近栅栏,隔着破烂的珊子往里面望去。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映入眼帘。
小姑娘不大,约十七八岁。她头上戴着一块灰色头巾,发丝间插着一朵的不知名的野花,在秀气的前额下,明澈的双眸像是湛蓝的天空,此时她正拿着簸箕在喂食院子里的小羊羔。
她小嘴微微翘起,用手轻轻顺着小羊羔的毛皮,说道:“小白啊,小白啊,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是没有长大?”
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不高兴的神情。
少年就像一只大猫似的,轻手轻脚地靠近到小姑娘的身后,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神情里满是亲昵。
他笑道:“你每天只给它吃两片叶子,就算是神羊也长不大啊!”
听到身后少年的声音,小姑娘瞳孔闪过一丝欣喜,眸子里满是高兴,就像是得了宝贝的小顽童一般,呼道:“哥哥!你回来啦?”说完,转身如飞燕般往少年扑去。
少年一把接住小姑娘,把她搂在怀里,宠溺地用手轻敲她的额头,道:“不害臊,都是大姑娘了,还那么火急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