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顾则顾丞相发现现在无论用什么词都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在聚财楼未营业前,他就听说,韩群带着一个小姑娘天天走街串巷的发广告,还不惜动用自己的关系,半强制性的将广告发到自己部署的家中。不过,当时他的心里是不相信的。别说,韩群是一个“妻管严”,就算他不是个妻管严,这人向来就不喜官场的一切社交,现在居然为一个小姑娘,亲自到下属家走后门?这不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么。
心中虽是不信,顾则却也是在酒楼开张的那一天,见见那传说中的天天与韩群走街串巷的小姑娘。
聚财楼的菜色很是不错,二楼的精致也很是雅观。然而,吸引他坐了一个上午却是因为,聚财楼的老板娘。聚财楼老板娘的声音委实很有特色,嬉笑怒骂似乎都相当有感染力,偶尔透过镂空的红漆木栏,灵动的湖绿身影仿若一只翠蝶。印象中,很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如她这般。
韩群虽未点破,但他明白他的意思。
钱钱是他女儿?
顾则只觉有些恍惚,眼前个对什么都好奇,走路三蹦两跳的,是他与玉娘的女儿?!!!
“朝阳卷,朝阳卷,你看那个东西,那得值好多银子的吧!哎~奢华,奢华真是奢华,腐败,腐败真是腐败。”
没安静多长时间的钱钱,又开始咋呼了起来,而且这次还拉上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韩为政。
韩为政扯开钱钱的手,拍了下她的脑袋。也不知道在她耳旁讲了些什么,钱钱马上调整了下站姿,摆弄了下衣服,心虚的与韩为政吐了吐舌头。
顾则站在最后面,这一幕没道理看得不真切,本来想当作没看见,却在韩群一个挑衅的眼神下,想都没想的开口:“哼,姑娘家没个姑娘家的样。光天化日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声音,钱钱自然认得。倏然停住脚步,钱钱没甚好气的道:“老伯,看不顺眼的话,您闭上眼就可以了。”
顾则当下的心情又比较难概括了。他是文人出身,凭仗的就是一根笔一张嘴皮子。钱钱是否为他女儿还有待查证,可一想到这当中有七八分的可能,顾则的心就很难平静。也就是因为这情绪的难以平静,钱钱再一次称呼自己“老伯”,顾则都觉没那么受气了。
顾则岁未觉生气,私心里更觉得与钱钱的关系好像又亲昵了几分。站在他身旁的韩群可就不这么感觉了,夸奖似的拍了拍钱钱的脑袋,韩群笑得是如沐春风。
在内殿公公一层一层的传报中,韩群、顾则在前,韩为政、钱钱尾随其后,齐齐跪安。
书案上的鄢王坐在镶金的龙椅上,龙袍明晃,十二旒珠垂于冠冕,神色看得不甚分明。四人跪了有些时候,鄢王从书帛中抬起头,一副将将反应过来的模样。又见殿下跪着的四人,眸中闪过精光,嘴中却戏谑道:“哎呀!这天莫不是要下红雨了?宣王爷居然跟丞相一同面见孤王。”
跪于殿下的两人皆是未应声,倒是伺候在书案旁的小安子,道:“王上,这哪是天下红雨,这分明是王上的隆恩浩荡,感动两位大人。今日两位大人能握手言和,实乃我大鄢之福气啊。”
小安子拍马屁的能力是经过认证的,王宫内无论是嫔妃抑或者是太监宫女见到小安子无不是竖起大拇指,真心诚意的道上一声:高,实在是高。
韩群与顾则两人听多了小安子这等话,形成了免疫力,没觉有何不妥;韩为政生性淡然,与他无关之事,就算再不妥,他也权当没听见;倒是钱钱,本就跪麻掉的双腿,又听到如此不内敛的马屁,受了刺激,生生闹出了点动静。
鄢王故作惊奇,道:“这姑娘是两位爱卿带进来的?”
韩群应是,高呼一声:“臣有罪,臣是来与王上请罪的。”
冠冕上的十二旒珠,随着鄢王的脚步一晃一晃的,鄢王走下书案,立身与韩群面前,看的却是顾则。鄢王一字一顿:“宣王爷来与孤王请罪?莫不是,丞相也是为请罪而来?又或者是?丞相是来当说臣的?”
说罢,又了看了看跪在后面的韩为政与钱钱,又开口:“那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个是来当说客还是也是请罪?”
鄢王说话的同时,钱钱手摸上已然发麻的双腿,忍了忍最终没忍住,抢在顾则前道:“王上啊,那个,我有话说。”
鄢王挑眉看了一眼,道:“你?也好,那就你先说。”
钱钱诚挚道:“王上,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跪了?我的脚已经没有直觉了。”
顾则回头瞪了钱钱一眼,钱钱回瞪了一眼,又是眼巴巴的将鄢王望着。
鄢王当了君王二十来年,**嫔妃,殿下群臣提的请求已不是千种万种可以数得过来了。但,第一次听到有人主动说她跪得没直觉,要求不跪的那还真真是头一回。是以,鄢王很是玄幻的应了钱钱的请求。
钱钱锤了锤已经发麻掉的腿,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见身边的韩为政又见韩为政跟前的宣王爷,钱钱小心翼翼的看了鄢王一眼,又嗫嚅的问:“那个,王上啊,他们这么跪着,您还需要低头才能与他们谈上话,多累啊。所以,能不能也不让他们跪了?”
鄢王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韩为政趁着这个空档,扯了扯钱钱的衣袖,警告的与钱钱摇了摇头。待鄢王又坐会龙椅上,才又低眉敛意的收好神色。
鄢王沉思了一会,才问韩群:“宣王爷,这就是与梁国三太子一同入住你家的那位姑娘?”
韩群答:“是。”
鄢王食指支柱下巴,笑问:“姑娘啊,你与梁国三太子很熟?”
钱钱下意识的看了韩为政与韩群一眼,见他们两个都是一派自然,又想着他们今日说的要主动坦诚,想了想,索性说了个干脆:“王上,其实我与梁国的三太子算不上太熟。我与我阿娘自小相依为命,靠阿娘经营的客栈勉强度日。今年九月初阿娘得了重疾,救治了几日还是走了。阿娘走前,告知了我的身世,让我上中都寻父。恰巧,在这一段时间,三太子投宿聚财客栈,所以才一并上了中都。”
“哦?原来如此,姑娘身世倒是可怜,不知姑娘可否寻着你的父亲了?”
钱钱咳了两声,尴尬解释:“未曾。来中都后,我一直忙着经营酒楼,就忘了寻找父亲的事了。”
鄢王笑得极尽和悦,道了一声:“姑娘,你的阿娘一定有同你说你父亲的一些讯息吧,否则这人海茫茫的,岂不是同大海捞针一般。”
钱钱垂首,道:“是有的。阿娘与我道,我父亲姓薛,名应之,三都人士。因三都薛姓人家不多,文人更是没几个,阿娘寻了几年,终于打听出父亲的消息。阿娘告诉我,父亲于十九年前高中榜眼,入了中都为官。”
“薛应之?”鄢王垂首呢喃。
小安子在一旁小声提醒:“王上,中都知府就是姓薛,也是三都人士,当年好像中的就是榜眼。”
鄢王手势一抬,将将准备叫小安子去传人,殿下的韩群突然高声道:“王上,臣在入宫前本也以为薛知府是钱姑娘的父亲,可不想薛知府却矢口否认,并称从未到过八都。后来一经查证,才真真确定是冤枉了薛知府。本来,臣也以为钱姑娘的寻父的线索就要断了,在入宫前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韩群适时噤声,眼神却意味深长的飘想顾则。
事情的走向原本与韩为政估的差不多,韩群说的想到一件事,韩为政本也以为是他随便扯出来的,却见韩群一脸打趣的将顾则望着,想起顾则今日的异状,韩为政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事情要超出他的预料了。
鄢王自然也看了出来,右手虚指了下顾则,道:“丞相,你来告诉孤王,宣王爷想到何事?”
钱钱看得是莫名其妙,难道人越老说话越奇怪么?这三个君臣讲的都是什么玩意?居然还有人这么理直气壮的叫人说出他人的想法。钱钱更没想到的是,顾则突然将脸对与她自己,口气却是极认真的道:“那就烦请钱姑娘将她娘给她的那把折扇,拿出来验证一番,便可知晓。”
钱钱一惊,下意识的将手伸进袖子里,摸着那把折扇,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娘给我的信物是折扇?我好像没说过吧。”
小安子手脚麻利的站到钱钱面前,施了个礼,声音尖锐的道:“姑娘,请将信物拿上来验证一番。”
钱钱呆呆的将袖子的折扇递了出去,眼睛眨都不眨的将顾则望着。
折扇是十九年前的旧物,到了钱钱手上,又因为钱钱随处乱放,感觉更是旧上许多。发黄的扇面,用水墨勾勒着一座山峰,右上角是两句题词,纵是年久失色,却也能看出画扇面的人一手好笔法。
而这个笔法,是,顾则,顾丞相的。
顾则涩声问:“臣能不能与王上,借这折扇一观?”
折扇由鄢王递给小安子,再有小安子递交给仍旧跪在殿下的顾则手内。顾则打开扇子,一双手忍不住的颤抖,末了,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