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变故下来,我几乎忘记了我一路北上的缘由,原是为了他,却不想我已被迫成为了那般。此刻想来,对他,对他,心情竟有些复杂。这般伤害,我一人受了便罢了吧,早日找到他,解救于他也算是了了这一桩心愿。况且如今我要报仇,凭一己之力定然不够,不定还要着落在他身上。主意一定,所幸我身在河北境内便朝着黑木崖方向而去。
江湖人正派人士口中黑木崖日月神教乃邪教,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然而我行至黑木崖脚下武清镇所见所闻之下却又是另一番面貌。镇民大都是知晓黑木崖上有日月神教所在,普通人与江湖人总是不愿过多纠缠的,却也大都言及日月神教不错。两者相安无事,且神教颇有些产业在镇中,倒是对武清颇有益处。那武林正派人士总是高举除魔卫道的旗帜却也是不敢在黑木崖脚下与日月神教为难,是以武清倒是难得的平静富庶。
果然,传言不可全信,尤其这传言出自所谓武林正派人士之口。我所知晓,当代武林正派人士五岳剑派与少林武当七大名门正派,竟有一半掌权人是那欺世盗名心性奸邪之徒。
我想要进入神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神教也罢,各名门正派也罢,为壮声势威名总是要招募弟子,选拨却是严格苛刻。
我小小少年,与正道着实没有半点关系,只道我是那福建山村小子,因山洪暴发成为孤儿一路逃难来了这河北。我本在福建呆了五年有余,借住李凤家中时知晓了这些事实也学了几口当地话,瞒天过海自然不难,便是进了日月神教风雷堂做一个基层杂工学徒。
我不敢暴露自己身怀武功之事,毕竟一个乡野小子若是身怀武艺岂非惹人怀疑。然而想要早日进入总坛见到教主,却也不能平平无奇,我便想着从这医道入手。
那日本是风雷堂堂主带领十数名弟兄外出办事,哪晓得遇上嵩山派十三太保,双方恶斗一场互有损伤,众位兄弟虽伤势不重却是受伤之人颇多,堂中两名医者忙不过来,我便主动要求帮忙。风雷堂本是前线部队,两名医者虽是从黑木崖上派来,毕竟不是医堂中人并非一流。我的包扎治疗手法得自现代,自然胜了一筹。我早先进入神教登记身世时便有意说自己曾跟随江湖郎中的亲人居住,如今有这般表现自然并不奇怪。
江湖人士刀头舔血,对于懂得医道之人是极渴望的。于是,我便入了堂主的眼。风雷堂战斗在前线,在日月神教极有威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众兄弟都是些粗鲁豪迈的汉子,随了虬髯大汉的堂主童百熊的性子。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童百熊带领众家兄弟很是打了些硬仗,好仗,在神教中威望极高。兄弟们豪爽好相处,不到两月我便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童百熊是个不错的兄弟,见我少年纤细竟能与他们一帮大汉相交,加之这一手疗伤的功夫不错,倒是对我青眼有加。之后有一回堂主喝醉了酒我才知晓,他原是有一个亲弟弟的,年幼之时便于我如今易容而成的模样有些相似,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只是在我如今这般年纪时无意卷入武林正道之间的恩怨情仇被累身亡。于是对我的高看加之对弟弟的思念倒是叫我成了童百熊眼中的红人。
数日后在童百熊的生日会上,童百熊有意兄弟们起哄,我多喝了几杯,便是豪气一起与童百熊结拜了兄弟。童百熊又有弟弟了,还是一个有本事的,一时高兴倒喝了个大醉,回去叫嫂子好一顿数落。
半月后的总坛集会,童大哥叫上我一道,说是我小小年纪颇有些医道,理当继续深造,便要送我去医堂,若是能拜得神教中新任堂主怪医平一指为师,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样的发展正合我意,我原本便是想要进入黑木崖上的,然而这两月与风雷堂众兄弟相处,与童大哥相处竟叫我生出许多不舍来。
童大哥见了我神色蒲扇般大掌拍我的肩笑,“傻小子,又不是再见不到。大哥随时上去瞧你给你带肉吃。况且你是我弟弟,你在黑木崖上学了本事我也高兴,大哥这脸上也是有光的。”
我只嗔笑,“哪里需要大哥带什么肉,黑木崖又不是黑木寺黑木观,还不许吃肉啊。再说了,也要怪医能看上我才行啊。”
“老子童百熊的兄弟,哪个不是杠杠的好,他能看不上?”
黑木崖高逾数十丈,崖壁陡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听童大哥说若非轻功绝顶能攀上这崖壁,上下便只能用这吊篮一种法子。
日月神教占地百亩,于黑木崖顶依山靠崖而建,房舍植被错落有致,其后更有高山溪流瀑布一脉,堪称园林翘楚。
能在这般绝地建造如此规模恢弘的园林,也只有帝王之家了。
总坛集会每半年一次,分冬夏两季,冬季集会主重过年庆祝,如今次般,夏季集会多是研讨教中事务。这般大人物到齐的场面我这样的小弟子都是没有资格入场的,童大哥想叫我见见世面,便与两名守卫商量,守卫与我关系不错,便下来一位叫我顶上。
严格算来这也算是黑帮集会罢,我倒是真没见过好奇得很。
大厅上座一名大汉,面目深刻双目炯炯不怒自威,正是如今的神教教主任我行。上座右手乃是一名妇人,年逾三十风韵犹存,一身紫色华服更显地位尊贵,正是任我行之妻,前代教主之女董月初。二人身侧各立四名护卫。
左右首座正是光明右使‘天王老子’向问天与光明左使曲洋,身后各站三名护卫。
左排曲洋之后依次是风雷堂堂主童大哥童百熊,白虎堂堂主‘雕侠’上官云,青龙堂堂主‘黄面尊者’贾布,朱雀堂堂主桑三娘,新任医堂堂主‘怪医’平一指,新任五仙教教主蓝凤凰。各堂主教主身后各立两名护卫。
右排向问天之后是总管杨成虎,其后依次是各大片区商号总管。各大管事后各立一名护卫。
场面肃穆有序蔚为壮观。
我却只道未曾有副教主设立,也未曾听闻东方不败之名,心中失落却更是庆幸。照此看来,他若非还未入教那便是还未曾崭露头角,我隐约记得他是在成为了副教主之后为任我行算计失了男儿身。那便是说,他还未曾自宫,我还能帮到他,这般苦楚,有我承受便够了。
童大哥为人粗犷热情,在黑木崖上与众家兄弟关系不错,众位堂主平日里难得相见,此番见了更是热络。那桑三娘四十余岁依旧颇有姿色,行动间颇具风姿,在这老爷们儿居多的黑木崖上很是有些人气。瞧见童大哥便是上前打招呼,“哟,这是哪里来的俊后生,三娘纵横红尘数十年,少见这般眉眼细致的孩子,啧啧啧,真是标致。”一双媚眼上上下下在我身上打转,半晌方才攀着童大哥暧昧的看着我附耳说了些话,惊得童大哥涨红了面皮喝声连连
“你这蹄子说什么混账话,这是我弟弟,哪里是什么娈宠,老童我可不兴那一套,去去去,快莫要胡说。恼了我兄弟,看我今日欺负女人。”
桑三娘闻言故作一脸惊讶,招手将方才接任五仙教主不过与我一般大小的蓝凤凰招来嬉笑道:“小凤凰快快来,你这童大叔为了这标致少年说是要打女人,你说我二人今日该如何在这蛮熊手中逃脱一命哟。”一边说着眉眼横生的抛向在场几名关系亲近的兄弟,惹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蓝凤凰想来是自小便在这黑木崖上行走,小小年纪与众位堂主也是相熟,闻言之后掩口一笑。十几岁女子娇俏得很,这一笑倒是勾人。朝桑三娘走了来,伸头瞧了我片刻笑道:“果真是个标致少年,‘童大叔’瞧着人粗犷,眼光倒是极好呢。”
童大哥不善言辞,红着脸争辩,须发皆张瞧着仿佛恐怖,倒是叫熟悉之人知晓他未曾生气到更添了几分粗蛮可爱。“说什么童大叔,小凤凰你也随着三娘胡闹,可不许取笑我这兄弟,谁要欺负了他我老童可是不许的。”
蓝凤凰忽而对我眨了眨眼笑道:“那你得依我一件事,你就还是童大哥,若是不依,那你便是童大叔。”
童大哥喘着粗气梗着脖子应了,蓝凤凰便是嫣然一笑伸手将我自童大哥身后拽了出来笑道:“你把这俊后生给了凤凰做夫婿,那你便是我最喜欢的童大哥啦。”
这话半真半假,旁人瞧见只哄堂大笑,我却扬不起高兴的眉脚。我,已失了男儿身,此后,再没有娶妻的资格。
蓝凤凰心细,便是我这点滴的异样也叫她发现。有些慌乱的低声道歉:“对不起小兄弟,我只是玩笑的,你别介意,我只是怕你初来乍到紧张,你别,你别……”
我知道,桑三娘也罢,蓝凤凰也罢,她们是担心我怕生叫我莫要紧张才这般玩笑,如此好意,我怎能因为自身缘故践踏。勉励一笑道:“无碍的,蓝姑娘,我只是有些紧张了,谢谢你和三娘为我所做。”
蓝凤凰见我神色放松这才笑着拉着我的手道:“别谢别谢,我与三娘童大哥原本便熟识。再说,我可是真心喜欢你的。别再叫什么蓝姑娘啦,多见外,叫我凤凰就好。”
“我叫青衣,东方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