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兴平二年,西元一九五年,二月底,吕蒙于秣陵南部集兵三千,开始为期一个月的训练。这次训练,偏重军事纪律,丹阳出精兵,吕蒙募集的又都是精壮,只要让他们做到令行禁止,这三千人便已经具备一定战斗力了。
锻炼精兵,说难也不难,一在于纪律,二在于兵甲,三在乎伙食,四在于赏罚分明,五在于上下一心……至于实战经验,一个月后,吕蒙就会将这三千人投入实战,以战代练。因为时间有限,吕蒙沿用了以前邓当的练兵方法,又有徐盛、刘靖所学兵法做参考,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根据前世所知做了一些变更,而没有做大幅度的改革。
吕蒙重兵甲。历阳两战,击溃庐江兵、阜陵兵、全椒兵再加上历阳土豪,吕蒙收集到了大量兵甲。除了铁甲和战马之外,普通刀枪足够装备两千人,又从牛渚调用一批兵甲,已经满足全员三千人所需。但吕蒙还不满足,浮屠祠中回收的大量黄金、铜、锦缎,被他全部用于军队的装备上。不但想方设法地外购,还征募铁匠,自行锻造。
吕蒙重伙食。除了孙策军正常拨发的军粮,他自掏腰包,用之前历阳缴获的钱财,从周边县乡购买菜蔬肉食,驻扎地附近又有河流,吕蒙组织将士,捕捞鱼虾。在军训的一个月内,做到了三天有荤腥,天天有蔬菜,主食管饱,并且从一日两顿改为一日三餐。
虽然有历阳缴获和寺庙回收,但眼睁睁地看着物资急剧减少,主管这方面的仓慈一连三次找吕蒙告急:“司马,如此下去,以我们的军资储备,也只能支持两个月啊。”吕蒙笑道:“两个月足矣,到第三个月我们已经开始有缴获了。”
吕蒙重纪律。根据前世看过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之类的军规,结合汉末时的习惯,编制出了“十三禁十八斩”,又编写出斩刑之外的奖惩条例若干,未来一月内的训练项目及其强度,请仓慈等人书写张贴于军营内外,并遣识字者于各营各帐宣读三日。然后才是训练开始的第一日,吕蒙集合三千军,登高台,又亲口宣读一遍,才问道:
“诸将士,十三禁十八斩及诸奖惩条例,已宣告三日。我吕蒙,不会不教而诛,但更加不会教而不诛。军纪军法,对我们军人而言,便是王法。我将军纪军法公示三日,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军法,有法可依。我在此强调的,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但在训练开始之前,我给予大家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现在退出,只要缴回安家费用,并补缴这几日来的伙食费用,我将任其离开,还其为民,不视之为逃兵。现在我最后问一遍,有没有人?”
没有一人退出。从这三天来看,吃食要比在家时好多了,不就是训练严一点吗?都是好男儿,谁会退缩?偶尔有个别人心有犹豫,但看到大家都不愿退出,自然不会冒出来,被所有人视作懦夫。何况,这位吕司马虽然说不会视作逃兵,但万一说话不算数呢?一旦退出,说不定就要被咔嚓了。
三月初一,训练正式开始,三月初三,第一个违反十三禁十八斩的人出现了。其人姓芮名玄,字文表,年仅十六,丹阳人。是仓慈、徐盛登记完名册后,吕蒙打上重点关注标记的一人,因为吕蒙知道芮玄这个人。
其父芮祉芮宣嗣,早年跟随孙坚征战有功,曾被任命为吴郡太守,可惜英年早逝。其兄芮良芮文鸾,一直跟随孙策,虽然不是有名大将,现在也做到了军司马,正跟随孙坚征战吴郡。芮玄年仅十六,读过兵书,又是少年骁勇,曾想跟随其兄征战,却被芮良赶回老家,不情不愿地继续读书。这次谢旌去丹阳县募兵,芮玄按耐不住,就参加了。
原本历史上,芮良官至会稽郡东部都尉,芮玄后来也出仕,官至奋武中郎将,封溧阳侯。吕蒙对芮玄寄予厚望,可惜他触犯了已经三令五申的军纪,当场斩首示众!
已故功臣之子,现役军官之弟,本身也有才能,却做了杀给猴子们看的鸡,固然让吕蒙叹息了几声,但不得不说,事后效果相当不错。整个训练期内,再无第二个犯大过的。
吕蒙重赏罚。有过必罚,有功必赏。现在训练期的所谓有功,便是五日一小评,十日一大评的评分。只要表现优秀,得分便高,不但在全军之前通报表扬,以示荣耀,而且当即晋升,小评优秀得任伍长,大评优秀得任什长。最后一日,又有一次操演,谨慎而又公正地擢升出一批队率。至于再往上的屯长之位,却要看以后实战中的表现和功勋了。
吕蒙重上下一心。老兵新兵一体训练,军官士卒一体训练,连吕蒙自己,从每日清晨全军习练五禽戏开始,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军操,每一个训练项目吕蒙都亲自参与,并且站在最前排最前列,以身作则。
不但如此,吕蒙军内自上而下推行官兵定期交流,从江东征战到训练项目,从家长里短到饮食男女,无所不谈,增进了解,培养感情。吕蒙不但定期找名册上的“名人”、新兵中涌现出来的伍长什长队率沟通,还随机走访各个营帐,和普通士卒们欢笑交谈。在他的带动下,各级军官也渐渐养成了这一习惯。或许有的军队中,上官保持威严,不苟言笑,同样具备足够的战斗力,但在吕蒙军内,训练之余,上下官兵之间有一个相对平等的沟通氛围。当然,训练之时,仍然一丝不苟,上下有序。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原本都是精壮的三千人,如今已经隐隐散发出精锐军队的气息。往那里一站,每个人的站姿、眼神、精神面貌,已经远胜一个月前。至于具体的战斗力,还需要用鲜血来考验。
营帐之内,吕蒙和主要军官围绕在一张简陋的地图前。这一个月来,除了训练之外,吕蒙也派出部分老兵,往丹阳西部各县探查情报,汇总分析。
“丹阳东部,周郎已经拿下了湖熟和句容,至于江乘,竟然向徐州刘备倒戈了。不过刘备去年底刚接任徐州,还无暇他顾,周郎足以应对。”
“丹阳郡治宛陵,吴太守已经进驻,并且向各县派出了使者。目前积极响应吴太守,宣布归入我们孙军的,只有宛陵东面的故鄣。”
吕蒙看了一眼朱然,朱然朱义封正是故鄣人,“义封所在的朱家和施家,都是故鄣大族,联合县内其他豪族,驱逐了原本刘繇任命的故鄣长。如今义封的伯父施某,已经被吴太守任命为县长。”
朱然在这个月的训练内表现极为优异,年仅十四岁的他,最后总评分却高居第三,若不是有些项目需要一定的力气,朱然还不够强壮,便是第一都能拿下。原本吕蒙因为朱然年少,想有意压一压,但既然如此表现,不得不将其提拔为队率。
“剩下的诸县,却都有贼帅为乱。”
“故鄣之南,是于潜,只有几伙小势力,正好做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拿来祭刀。”
“于潜之西,是歙县,傍山依水,颇为难攻。好在歙县的三伙贼帅金奇、毛甘、焦己彼此不和,我们可以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歙县紧邻的浙水,便是后世的新安江,从浙水进入浙江,倒是可以直接和富春连接上。
“歙县之西,是黟县,县内多山,有贼帅僮芝、陈朴、祖山。”
黟县北部,便是黄山,支脉相属,地势险要。
“黟县之北,是陵阳。以前的情报有误,如今祖郎并不在泾县,而是盘踞在陵阳。”
“陵阳之北,是泾县。据斥候回报,之前刘繇军败亡,部分刘军士卒溃散,竟然聚集到了泾县,有近两千人。当然,残兵败将,我们一定能一战而下。”
“泾县之北,靠近江边,是春谷县。周郎打通东部江岸线后,大概会出击春谷。如果到时他还没打,那就由我们来。不过盘踞春谷的,是一伙山越,颇为彪悍。为首的费栈虽然才十八九岁,却是山越中有名的少帅。”
山越,正是江东的少数民族势力。或许也不能完全算少数民族,固然有不少古代百越族的后裔,但也有很多汉民,因为逃避赋税而躲避在山中,渐渐和古越族融合为一体。山越与其说是一个民族概念,不如说是“山民”。山民彪悍,原本历史上孙策孙权很大一部分精力,便是被遍布丹阳、会稽、豫章诸郡的山民叛乱给牵制住了。
于潜、歙县、黟县、陵阳、泾县、春谷,吕蒙至少可以攻击其中五县。而祖郎、费栈、僮芝、陈朴、祖山、金奇、毛甘、焦己等贼帅,在历史上孙策孙权统治时期,也先后掀起过叛乱,当然,最后的结局便是或降或死。
“我们按于潜、歙县、黟县、泾县、陵阳的顺序打,至于春谷,最后再说。你们下去做好准备,明日午时出发。荆棘之路,便在眼前,但只要闯过去,我们便能锤炼出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
诸将轰然应命。
诸将下去后,忽有亲兵来报:“报告司马,邓八队率回来了,除了原本一什士卒,还带来三十一人。根据我部条例,值营傅队率并未放其入营,请司马指示。”
“哦,邓八回来了。”吕蒙吩咐道:“你去知会一下仓屯长,让他和我同去。”
多了三十一人,该不会是把仓慈家人带到这里了吧?之前邓八离开时,吕蒙吩咐过,若是从广陵渡江,可以安置在曲阿;若是从庐江渡江,可以安置在芜湖,不用把仓慈家人送到军中来的。等以后有了稳定的驻防地,才能将重要人物的家属移居到当地。
吕蒙转念一想,该不会是邓八给我招募了什么人才吧?会合了仓慈,连忙向营寨大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