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白云山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马车里，徐向田看着赖小宁，问道：“宁儿，你是真不喜欢贺家公子吗？”
赖小宁轻叹了一口气，道：“是的，爹爹。”
“可你年纪也不小了，女儿家总得嫁人的。贺公子一表人才，与你也般配，不如......”
赖小宁眉头紧皱，一摆手，烦躁地说道：“爹，这事女儿自有主张。就不劳烦爹爹操心了。”
“可.......”徐向田还想说下去，却见到赖小宁冷若冰霜的脸庞，剩下的半截子话只好吞了回去。
“停车！”徐向田期许的目光，让赖小宁浑身不自在，想来想去，还是下车较好。
马车停了下来，赖小宁走下车，对着车里的徐向田说道：“爹爹，我还有些事想跟贺公子说，不如您先回家去吧。”
徐向田一喜，忙答道：“那你去吧！晚点记得让贺公子送你回来。”
赖小宁点了点头，放下轿帘，走到贺子光的马下，仰起头，伸出小手，道：“喂，拉我上去。”
贺子光狐疑地看着赖小宁，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和自己一起骑马。可心里却有些甜蜜，她这是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呢。伸出大手，轻轻一提，便把赖小宁拎上了马。
徐向田从帘子里偷偷看着，不由喜上眉梢。那般亲密地共乘一骑，不是心有所许的表现么？刚还说不嫁，看来只是女儿家害羞的托辞罢了。摸了摸胡须，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挂着笑，看来自己离当老丈人的日子不远啰。
雨后的初春，天气变得有些寒冷。感觉到赖小宁身子有些微微发颤，不自觉地就紧了紧手臂，身体向前靠拢了些，好让她温暖点。
赖小宁坐在马上，看着路上稀稀落落往来的行人，突然开口说道：“能帮我找处房子吗？我想搬出来住。”
“为什么？徐家对你不好吗？”
赖小宁摇了摇头，道：“他们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幼在山中张大，随性惯了。受不了世俗的礼教，自己住会自在些吧。”
贺子光轻笑了一声，凑到赖小宁的耳边，青丝上的香味让他心头一阵荡漾。压低了声音，呢喃道：“我们江湖中人就不受世俗礼节的束缚，你嫁我后，就无此烦恼了。”
赖小宁回过头，嘴唇却不小心碰到了贺子光的脸。心跳猛然加速了一下，脸一红，有些窘迫地说道：“什么江湖中人，不就是黑社会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黑社会？”贺子光低头俯视着她，刚被她粉唇触碰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发烫。
赖小宁惊觉自己又失言了，忙把头别过去，看着远处，不接他的话。
贺子光见赖小宁避而不答，又觉这黑社会不像什么赞美之词，想了半天，又加上了一句：“我虽是江湖中人，却是盗亦有道。你别想歪了。”
赖小宁捂嘴轻笑了几声，觉得贺子光还真是可爱。此时的江湖中人要在二十一世纪可是被公安打击的对象，管你是盗亦有道，还是盗亦无道。套用文强的一句话就是：“做人要厚道。”可你说得再厚道，也改不了其邪恶的本质。
这个时代的江湖中人未必如金庸笔下的那些人一样能快意恩仇。流氓不管什么在时代，都是官府重点关照的对象。只是不知这贺子光又是什么样的江湖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大侠？为什么官府都不追究他们？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北宋的制度，老百姓是不允许私携兵器的，连铁器的制造都由官府严格控制。可这贺大公子，怎么能随身佩戴宝剑？难道他有功名在身？还是个有文化的流氓？
贺子光见赖小宁笑而不语，以为她是不信，心里大感不悦，道：“我们白云山庄从来不做偷鸡摸狗之事。”
“哦？那你们做什么？”
“惩恶扬善，劫富济贫。”
“呵呵，若人人皆以自己的喜好为由，轻易就将情理至于法理之上，那还要国法何用？这天下不是要乱套？”
“那大奸大恶之辈，官府不管，就任由他鱼肉百姓？”贺子光剑眉一挑，有些愤恨不平。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在做着，天在看着，自有老天来收拾他！”
“迂腐！按你这样的说法，那百姓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这番话问得赖小宁语塞，停顿了半天，才缓缓说道：“看问题不要这么偏激。还是有好的官员的。比如包拯包大人不是就个清廉正义之人吗？”
贺子光轻笑了几声，“呵~可惜包大人也是独木难支。”
赖小宁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马头，道：“不说这个了。说说房子的事。你到底要不要帮我？我爹爹肯定不会让我搬出来住的，但你去跟他说，他定会答应。”
“为什么？你这是求我吗？”贺子光笑问道。
“随便你怎么想拉！就当我求你好了。”赖小宁耸了耸肩，摸着马头的手滑倒了马耳朵上，轻轻拧了拧，马儿摇了下头，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
“呵，要我帮你也行。我有处房子正好空置在那。那里依山而建，有溪流泉水，泉水长年温热，屋中布置极为雅致，只是，我帮了你，你又准备如何报答我？”贺子光唇上噙着笑，看着赖小宁莹白的小手一直拨弄着马耳朵，眉头又皱了皱，自己的烈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任由他人随意拨弄，也不发脾气。
停下摆弄马耳朵的手，回过身看了看贺子光，甜甜一笑，“我请你吃饭。”
贺子光痴愣地看着赖小宁绝美的笑容，微张的粉唇惹得他又忍不住贴了上去。
“啪！”清脆的声音在寂寂的街道响起，赖小宁愤怒地看着贺子光，道：“你怎么又占我便宜。”
贺子光摸了摸被她打得有些生疼的脸，喃喃说道：“谁让你离我那么近？”
“你这理由今天是说了第二次了。今日我无缘无故地被你轻薄了两次，你怎么这么下流？”
贺子光别过头，闷哼了一声。过了半晌，才又缓缓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赖小宁，像下定了决心般似的，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赖小宁大笑起来，“你才见过我2次而已，就说喜欢我？你怎么这么随便？你的喜欢也太不值钱了。”
“你不信？我到底哪里不好，惹你这么生厌？你总是冷言冷语的对我。你知道吗?我在萃仙楼等了你半个多月，为得就是再见你一面。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令我这般挂心，这难道不是喜欢吗？”贺子光有些心痛地问道。
赖小宁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抖动着，这样算是告白吗？心湖泛起一丝波澜，努了努嘴，扯开话题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贺子光见她避而不答，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兴味索然。轻夹马肚，缓缓前行。街道两边的房屋，窗户已经关上，从窗缝里漏出的灯光，照到街面上，十分幽暗惨淡。
一路行来，谁都未开口说话。直至徐府门前，贺子光跳下马，伸出手将赖小宁扶了下来。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道：“搬家的事就由我去跟徐公说吧。”
赖小宁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贺子光跃上马，看了看赖小宁，轻声说道：“回去吧。”
马蹄扬起尘土，敲打着青石路板发出“哒哒”的清脆之声。赖小宁看着贺子光远去的背影，忽觉那个身影有些寂寥，自己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