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一个傍晚,大江接到了吕超的电话:“江,楚二走了……”
大江一个字也没有说,没等吕超说完便直接挂掉了电话,泪流满面。
楚二还是走了,大江没能见到楚二最后一面。
那晚,夏子妗在酒吧街见到了大江,此时已不知大江到底喝了多少酒。
大江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嘴上的香烟一口没吸,烟灰全落在了胸前。
突然,大江又哭又笑地将酒瓶举起说:“愿天堂里有喝不完的烟灰,哈哈哈哈。”
夏子妗一把抢过酒瓶说:“别喝了。”
大江起身夺回酒瓶却又摔倒在地,夏子妗赶紧上前搀扶。
大江爬到酒吧门口的树下,斜靠着树干,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瓶酒。
夏子妗跑到大江跟前蹲下,问:“江啊,你没事吧?”
大江摇了摇头,看着夏子妗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谁啊?”
夏子妗凑上前去说道:“我呀,夏子妗啊,你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
“是你啊。”大江愣愣地看着夏子妗问道:“你还爱我吗?”
“……”夏子妗沉默片刻后回答道:“爱过。”
大江喝了一口瓶中的酒说道:“额……我下面有啥东西,顶着我怪不舒服的。”
夏子妗将大江身体向前挪了挪,找出一块石头扔到了路边。
大江又斜靠在了树上。
“这下舒服了。”
夏子妗问:“我扶你起来,送你回去?”
大江摇了摇头说:“你见过我喝醉过没?”
夏子妗摇了摇头说:“没有。”
大江又问:“这是我第一次喝醉?”
夏子妗知道大江喝醉了,可还是说:“你哪喝醉了啊,你这是陶醉。”
大江咧嘴嘿嘿笑了一下,说道:“人家都说,会抽烟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喝醉酒的人都是心里有事的人。”
大江说完后闭上眼睛,身体顺着树干滑倒在了地上,昏睡了过去。
喝醉酒的人特别倔。你往上抬,他还偏偏向下拽着用力,更别说像大江这样浑身腱子肉的体育人了。夏子妗尝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大江扛起。
夏子妗给华少打了个电话:“喂,在哪呢?快来酒吧街,大江喝多了,我抬不动。”
华少连忙叫上航哥一同驱车前往。
华少下车一看,对夏子妗说:“你怎么给他喝这么多酒?”
夏子妗一脸委屈:“我遇到他的时候就这个样了。”
“啥都别说了,先扛起来再说吧。”航哥说道。
三人合力将大江抬上车,正准备离开,酒吧老板追了出来。
“等等,等等,你们酒钱还没付呢。”
“多少?”航哥问。
“一箱大瓶百威,两瓶伏特加蓝天,一共580元。”
航哥赶紧掏钱给完走人。
航哥边开车边骂:“这孙子真他妈能喝啊,想喝酒咋不到我的酒吧喝呢,我那嘉士伯进价也才三十多块一箱。”
来到医院,三人合力将大江抬进了急诊室。
夏子妗忙跑去缴费。
医生问航哥:“家属呢?快去缴费。”
“有人去缴费了。”华少回答。
“快告诉他爸妈过来吧,你有他爸妈电话没?”航哥看了看华少。
华少摇了摇头:“没有。”
航哥从大江身上搜出手机。
“呵,幸亏他从来不设密码啊。”
“卧槽。”紧跟着航哥又骂了一句。
“怎么了?”华少问。
“狗日的居然不存号码。”航哥使劲跺了跺脚骂道。
华少将昏睡的大江摇醒,问道:“你爸妈电话多少?咋不存号码呢?”
大江迷迷糊糊地说:“存个球的号码……老子都记得……航哥尾号6999……子妗尾号0335……”
“那你爸妈的呢?”华少又摇了摇大江。
大江没有回答,昏睡了过去。
看见夏子妗回来,航哥赶紧问有没有大江爸妈电话,夏子妗摇了摇头,不一会儿又点了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了电话。
大江再次醒来已经打上了点滴,大江感觉左边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想说点什么来着却发现自己讲不了话了,嘴也是麻的。看着急诊室白得让人忡悚的天花板,大江想,这次死定了,不死也是个半残废了吧。不过又想想这辈子年轻时爱过、疯狂过,能和楚二一起陨落在这最美的年华,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大江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航哥问夏子妗:“你怎么会有大江妈的电话?”
夏子妗努了努嘴,并不说话。
“不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
大江妈赶到病房,一眼就看到了夏子妗,夏子妗低头轻声说了句:“阿姨好。”
“哎。”大江妈点了点头凑到病床前,查看大江的情况,大江仍昏睡不醒。
待大江醒来已是第二天晚上了,大江妈问:“哪里不舒服?”
大江动了一下胳膊和腿,发现还在,没有被截肢,这才放下心来。
“妈……我疼……”大江动了动嘴,能说话了,嘴也不麻了。
“哪还疼?我去叫医生。”
大江妈刚站起身来被大江拉住了手:“妈,我心疼。”
大江妈沉默了,抚摸着大江的额头说:“傻孩子,别想这么多了。”
大江点了点头。
听说大江醒了,航哥拍了拍睡着的华少也进到了病房里来。
“阿姨,你先回去睡吧,你都在这一天了,晚上换我们吧,有我们在,你放心,没事。”航哥说道。
“好吧,好吧,麻烦你们了。”大江妈说完离开了医院。
华少扶大江坐了起来。
大江眼神空洞地说:“还记得我骑车回来那一天么?没想到,那晚的最后一眼,竟成了永远。”
航哥递了一根烟给大江说:“别难过了,抽一口不?医生不在。”
大江摆了摆手,拒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不难过。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十八岁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八十岁才埋,而他,带着自己的梦想永远被定格在了最美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