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悔从来都不是一个仗义的人,这是经过诸多事以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这也是很多人不喜他的原因。
他的心里除了圣贤条条框框再无他物。
你可以看不起他的为人,但是你绝对指摘不出他任何气节上的瑕疵。
纵使当初李忠贤煊赫天下时,他也是少有的敢在那权阉面前摆谱的人。用他的话说,‘我从来都是一个小人物,我总不能为了别人夸耀几句,便冒着那被小人威胁的风险去做不痛不痒之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吾从不求天下人可以个个知我、懂我!’
何为不痛不痒?什么算的了小人?从未听他言语过。旁人只说,是郁郁不得志改变了他。
习惯可以成自然,可是少年心却始终埋藏在心间。
他的少年心究竟是什么?‘惟愿天下有公平!’
按说既然主家发话,那今日的才子会也应该结束了,可是在场的‘落选者’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假意’恭喜一下然后洒脱地告辞离去。
大家伙心里憋着一股气,都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这情理之外究竟是否有不可告人地目的?可是很快稍有脑子的人就否决了这荒谬的想法,要是这寒酸地不能再寒酸的二人真有贵人青睐,那他们闲来无事去凑这门子热闹作甚?
若是还有别的原因?除了周不悔刚才的‘仗义执言’,他怕是没有别的再出彩的地方了。
其实很多人并不领周不悔所谓的‘人情’,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纵使他‘巧舌如簧’也不过是给为自己的‘莽撞’找借口而已。
若是因为能言善辩,周不悔获得了那入幕的机会,他们也是不服的。今日出席的诸位才子中,有专门研习‘诡辩学说’的。按他们私底下的交流,‘颠倒黑白’从来都是最最简单的,最厉害的当属‘吾欲害你,汝不察且厚赏于吾’!说白了,卖了你还要承我的情,至于给不给银子就看你懂不懂事了!
再者,那身着白麻衣地又是谁?他除了几番欲言又止,好像更多地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难道贵人家里需要这种‘弱其智’的人?慎言这么简单的事在场的哪一个不曾做到过?
选才子做幕僚,按照过往的规矩一向是讲究透明的。怎地偏偏这一次中间出了如此许多的波澜?换做任何一个人,事关自己的前途命运,又岂能不去深究?何况,今日有不少老人,他们被一批又一批给涮了下来,若是过往这简单的得失大不了一笑而过,可真到了那火烧眉毛的时节,那虚头巴脑地东西就真的顾不过来了!
那些久久未曾见到‘光明’的人,有的或许都不知自己其实很早便病了,若不是还没寻到好归处,今日怕是有人该掀桌子痛骂了。这等疯人疯事又不是没有真的开过先例?曾有一怪才,号称自己最是了解‘王霸之学’,可培养一代圣君,按说这等不知天高地厚地话在梦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他一反常理公开兜售,若不是那‘君’大人有大量不稀罕搭理于他,他怕是早就横尸街头了。一个太平盛世,谁去学这掉脑袋的东西?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太傅?
看着四周围诸位兄台面色多有不善,周不悔再傻也明白他们为何这般!他本是做好了离去的准备的,可是谁能想到偏偏天上砸下了一个天大的馅饼?这可如何是好?周愣子可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他总不能说小弟才学疏浅担不了这大任?他苦心钻研圣贤书籍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有朝一日借着‘学以致用’好好地光耀一下门楣?这等肥肉到了自己的嘴里,想让他丢出去确实有点难?凡事皆有例外,若换个角度想,他真的‘心安理得’地接收了别人的邀请?那刚才的慷慨激昂又算得了什么?难不成是‘苦肉计’?还是自己借势把自己给抛了出去?自己真的算的了美玉么?
周不悔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抉择了。
他心里其实很想借坡下驴的,可是要是今天自己真的这样做了,那从今以后自己可谓是真的臭名远扬了。他虽对天下那所谓的‘公允’有些看不起,但是至少今天他还没有挑战这些事的勇气!
憨大胆,是人真的壮了,庞大到可以与某某人或事比划一下拳头了,才可以狠一狠!
“佳凝,愿不愿意与我赌上一番?”王雪儿忽然来起了精神,她其实早早地便注意到隔壁的诡异气氛来。
独孤杰听到这一建议后,很是不屑地朝她撇了撇嘴,“二选一,傻子都明白的事,用这做赌注真的有意思么?”
对于这‘野丫头’欺负人似的次次找茬,王雪儿并没有多说什么,同一个用拳头来阐述道理的人来说,你的张篇大论只会招来更多地讥讽。
“那你赌甚么?是他留还是走,还是真的有你所谓的第三条路?”杨佳凝直截了当地问起来。
“我辩其音许久,发现此人胸中不忿甚多,是那种化悲痛为力量的人。或许他从小生存的环境过于黑白分明,所以刚才一张口他就没给自己留什么后路。这种人要是第一次来这情有可原,说明还有几分诚心,若是屡教不改,那他就算是死了也没甚么意思了。若他今日是故意这般说的,那这人就更有几分意思了。姐姐,咱们是不是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味道?”说道最后王雪儿甚是娇滴滴地拉起了长腔。
对于这等分析,独孤杰向来是以为王雪儿惯用的‘以小人度君子之腹’,可是杨佳凝就不一样了,她忍不住地点了点头,忽然间她有点后悔答应满肚子都是阴谋诡计地王雪儿发出的赌注了。这其中的变数还是太多了,若单纯以感情去论断是非,实在是不明智的很。杨家小姐沉默了。
周不悔自知时间不多了,接下来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所有人,起身、作揖、拂袖,言曰,“叨扰了”,最后推门而去,就连一句‘后会无期’都未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