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了半天,原来是又到了一年一度地‘香草美人日’!怪不得隔壁一副箭弩拔张的样子!真不知他们是来消遣的,还是来被愚弄的?”
王雪儿经过一番‘艰苦卓绝’地低眉顺眼,终于‘降服’了那独自抹泪的崔家大小姐。事罢了,又开始管不住那得理不饶人的嘴来。隔壁的一言一行,且不说被她听个了大差不离,仅凭她那聪慧的性子,也是早早地知道了那结果。所以说起话来,才会那般肆无忌惮地刻薄。
读过《离骚》的人都知道,芈原常常自比‘香草美人’,用来表达自己的忠心。王家书香门第,学问一向是顶厚顶厚的,所以对这反话其余三人除了掩嘴咯咯轻笑,一时间也是找不出什么来反驳。
是啊,一群未卖得好身价的人,也只能做那王婆了。毕竟包装自己才是他们当前的第一要务。
虽然大家平日里崇拜屈子,可并不意味着有人就愿意步他的后尘,殉道不是耍耍嘴皮子就可以的,这‘香草美人’在今日场合自然多了几分受人轻视的意味。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前途。真不知这一次又是哪一家想出的令人发疯的题目来,到底是可怜人啊,左不对、右不对,横挑鼻子竖挑眼,要是我才不去受这窝囊气来,就算苦尽甘来谋得个好前程,保不紧哪天做了个冤死的糊涂鬼,我等自幼在这局中不知看惯了多少人的意气风发,可是后来除了淡淡苦笑,实在该不知去做些什么了!这高门深院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出去,可是鲜有人能达成自己的愿望,无他早有一道无形的枷锁生生地隔断了最后的喘气息。人总该是认命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气运者要么高高在上、要么去了奈何桥,逆天改命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可惜,明白人越来越少了.........”
杨佳凝没有去讥讽那些费尽心机也要‘换换命’的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从来都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她可惜的是那被人称作‘周兄’的俊彦,与那些老气横秋的人相比,近些年来少有能见到这般有‘活气’的人来,她实在不忍心这姓周的终有一天也会落的个浑浑噩噩的下场。于是乎在某一刻,她甚至决定‘我究竟该不该帮那人一把?’她期望在最后一刻可以毫无遗憾地做这决定。她比谁都清楚一旦做了这决定,究竟会惹出多么大的祸来,也许杨家付出的仅仅是一句,‘小女未曾管教好’,再或者会被人仇视。杨家女子从小受到的所谓教育,同样也是家族至上,她的族长父亲可以容忍她像个野小子一样成天疯疯癫癫,但绝不会让她给人落下‘不知轻重’的话柄!她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更能堵住众人之口的‘冠冕堂皇’借口。
同时,杨佳凝也很清楚,那所谓的‘周兄’她需要迫切地去了解,她不可能离开这间屋子,然后冲到隔壁,大大咧咧地来上一句,“各位老少爷们,酒足饭饱后哪里来哪里去吧,跟着他你们是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若她真的这样做了,不用今日宴会的召集者给骂个底朝天,相信那些做梦都想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也能活撕了她。
杨佳凝不想去做那受人敬仰的‘好人’,她觉得那样的生活第一离她太远,第二过于死板,第三什么都不如‘我行我素’来的舒服。其实这和后来郭威那句。‘宁可叫天下人怕我,也不愿叫天下人敬我’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人站得高了,自然就不愿低头了。按照杨佳凝的人生轨迹,她也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虽家里并没有将她给拘起来,但是聪慧的她自然是不敢破坏那所谓的来之不易地‘默许’,按照门当户对地法子来说,她这等疯丫头是进不了那些官宦世交家族眼里的。她一直用隐晦的行动去证明,‘我的嫁娶我做主!’
于是同时,杨佳凝做任何事时都是小心的,她的疯从来都是有底线的。
她欣赏过无数人,有的‘舌战莲花’仅凭‘花言巧语’就能说死人不偿命;有的仪表堂堂,男子汉气概让人舒服;有的恃才傲物,尽管很多人恨其牙根痒痒,但却拿他毫无办法,那是品行有状的狂狷之士。
杨家虽也养了不少伶人,这些人都是所谓的‘郁郁不得志’之辈,他们在‘锦衣玉食’中渐渐地迷失了自己。
“千军万马过独步桥,熬死了敌人,却又磨疯了自己,我叹胸中锦绣山河不得用,直教人牵狼做狗状。”
说这话的是看着杨佳凝长大的一位杨府门客,杨家虽比不上战国的孟尝君,但有一段时间也是兴起了养士的风潮,一个胖乎乎地老人经过激烈地争夺谋得了伺候杨家千金的好职业。在深门大院里,抱了个‘女少爷’的大腿从来都是最没出息的,人常说要‘赢在起跑线’上,这老人本就到了半埋身子的年纪了,他又能争些什么?
他在心里把她当做亲孙女一样去教导,去教她圣贤的道理,去教她如何不再为了活着而活着,甚至在她心里种下了‘反抗’的火苗。
这样的杨佳凝是与众不同的。她的见识肯定也不会是那些只会做女红的女流之辈所能见到的那样。
他用实际行动,去教自己的女学生去看清了这天下那些自诩把握自己命运的人,他们究竟能改变什么?
那是一种设身处地地情感共鸣,当听到周不悔洋洋洒洒的去痛斥这‘诸多不平’时,杨佳凝猛然地想起那已然故去的恩师。
那人睡梦中,曾高呼,“若有百世,我若一直手无缚鸡之力,我情愿做那细细耕耘之辈,直到我的血与泪融入到那片土地为止!”
这世上踌躇满志的人不少,但万念俱灰的人更多,与其撞破了头,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试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