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李家的人一离开,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可知道,帝王的一举一动无不关心着国运的兴衰,这些年来,我这个做皇帝的比谁都要憋屈,所有的人总以为‘天子一怒,天下莫敢不从’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么?就为了这几块破石头江浙地区那可真是民怨沸腾啊,你看看我这皇宫是不是快要被这些物件给堆满了?我给你说过多少次,民心一旦散了,这天下便不得安宁!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在那发什么抖?你李公公在外面可比我这个天子还要厉害,听说有人都要给你建生祠了?连你家的州郡父母官都要时不时的去你先人坟前吼上几句,你李家都绝后了,这样的辉煌你告诉我谁还会记得住?说句难听的,万一哪一天朕走了,你是朝中第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你信不信?”
伺候皇帝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发火时,打你骂你那是抬举你,觉得你还有救,要是心平气和的和你谈话,你命休矣,天子再不济,该有的脾气万万是不能没有的!
“忠贤啊,你知道你这人最不讨喜的地方在哪么?”赵昊起身在宫殿内踱步,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就那样绕着大殿一圈圈的转着!
李忠贤出奇的没有老泪纵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爱哭了,一条不会装可怜的狗,向来是让人厌烦的!身居高位的人除了在庙堂上你可以给他进忠言,在他独处时你若还让他像一个圣人一般去做什么,那他还养奴才干什么?
一个没有奴性的奴才是没有前途的!
“陛下,老奴在外万万是不敢托大的,可是您知道很多时候打狗还是要看主人的,有您这样一个好主子,无论奴婢走到哪里,不管他地位有多么显赫,哪一个不是待咱礼遇的很?奴才心里清醒的很,没有您给撑腰,哪一个又会费尽心力的去看我这卑贱之人的脸色?只是很多事若是奴才当面去指点些什么,他们难免惶恐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的意思,这等揣摩圣意之事,打死我也是万万不敢去参与的!”
李忠贤在宫里伺候了那么些年,他虽没有读过《论太监的自我修养》,但是给主子戴高帽他还是精通的很,三言两语就把赵昊在民间的威信描绘的有模有样,正所谓‘端谁的碗,吃谁的饭,听谁的话’,这点李忠贤还是搞得很清楚的!
赵昊虽说被暗地里捧得高高的,但是喜怒不形于色这项功夫他还是练得极好的,他很满意但也不想听过多的好话,因为甜言蜜语往往会丧失一个人的斗志!他是皇帝,他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你说好话是你的本分,听不听是我的事,笑不笑就看你造化如何了!
“忠贤,江浙地区一向富庶得很,人一旦兜里的银子多了,自然想的事也就多了,他忍饥挨饿时只需要考虑今天能不能果腹;他吃的饱了,就开始想这天下又有多少人没吃上饭,这本是一件好事,古老的大同社会不就是这样描绘的么?那里的人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幼有所教,可是你发现这些美好的东西几时真的实现过?对了,我跟你说这作甚?总之有些人书读的多了,心思也就活跃起来了,现在帝国的朝政已经成型,再也挤不进人来了,我虽也厌恶世家大族可是那些出身贫寒的饱学之士我实在没有办法如何去安顿,这些人经常可以引经据典为自己的思想去找理论根据,这些人一旦铁了心和帝国去作对,你觉得到时候这事容易收场么?所谓的堵不如疏,我决心遣人去江浙走一趟,去细细代朕体察一下民情,一个人有异心不可怕,一群人有坏心思也不可怕,万一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觉得受了委屈,那朕这九五之尊可就真的做到头了!我不搞文字狱,也不想把人当成傻子一样来奴役,上古帝王的丰功伟绩我虽没有,但我赵昊的一言一行绝对有天子该有的气度!”
李忠贤幼时家境尚可,这些大道理他是懂的,以前未曾进宫时他也做过名留青史的美梦,但是生活的巨变让他明白,他这辈子除了踩在别人的头上没有第二条可以活下去的路!
他本以为自己在宫里飞黄腾达以后,家里虽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也能日子好过些!他也知道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的所作所为,可是不知是不是生活将他压抑的太久了,他觉得自己熬出头来了,他寄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留一个血脉,然后以他在帝国的人脉改头换面一番直到有朝一日可以登大雅之堂!
可是弟弟死后,他发现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没了,就像自家主子说的那样,我一个阉人要什么辉煌?至于你家的民心又关我什么事?你神神叨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本事你在庙堂上也这么去说啊?
李忠贤越想越害怕,他怎么能生出那种心思呢?他狠狠地朝自己大腿上掐了几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老奴愚钝,老奴愚钝!”
背对着李忠贤的赵昊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轻轻地闭上了双眼,他在想那个将八王府打倒的计划!那是一个妥协的方法,那是一个证明自己无能的法子,那是一个需要女子去维系和平的法子,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李忠贤快到羽林军换防的时候了吧!这一次将南北禁衙军全部调往帝都四门,羽林卫也该重新动动手脚了!去王府传话郭威,过段时间朕将命他随吏部大员巡查江浙!”
李忠贤快速的动了动脑子,不解的问道:“陛下,他是武将,恐怕不符合规矩啊!”
“规矩,他一枚棋子,一个必将进入必死之局的人你还想干什么!我承诺他若落在金丝雀的手里,我许你可亲自送他上路!”
“老奴,谢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