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阔的城池内无数高高低低的楼房鳞次栉比,虽然已是黄昏,街道上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边的小商贩们有些在进行最后的甩卖,有些却正在做开摊的准备。程萧屿走在熟悉的街道,这里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南街豆腐摊的大娘还是那么利落,隔壁的小酒馆生意还是那么好。
不急不缓地走近程家大门,门口扫地的小童瞟了她一眼,收好扫帚回到了宅中。程萧屿笑了笑,按照在路上想好的计划,溜达到东墙,打算偷偷潜进去吓绿竹一跳。拨开墙下长至一人高的茂密树丛,那道废弃的小门还在,以雷力轻松劈开门上生锈的锁,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小小的嘎吱一声。
“咦,有结界。”感觉到自己家被一层强力结界所包围,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程家还有这么一重保护。并没有多担心一刻,就施施然地穿过结界走了进去,感应到是程家族人,结界没有任何反应。
天色已经暗下来,以精神力屏障将自己包裹,程萧屿偷偷摸摸地在宅中穿行,缓缓靠近璋华院,贴着墙探索了一下,发现母亲和绿竹都不在,又向父亲的书房溜去。
“不知道父亲在不在家中呢?”程萧屿靠近书房,发现房内有灯光,绿竹正在门外的小院子里无所事事。她绕过院子,静悄悄地来到书房的窗下,竖起耳朵偷听起来。书房的隔音很好,若不是以精神力稍加探听,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对话。
“那就这样吧,凭延儿的资质进去不是问题,馨儿也会好好照料他。”程正则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孩子们都不小了,都闹着要离家去外面见识。”
“是呀,到时孩子都不在家了,也是怪冷清的。”程二夫人有些落寞道。
“三个孩子都……要是小屿在的话,哎……”程正则心酸地叹气。
听到父亲提起自己,程萧屿赶紧将耳朵贴得更紧。
“那边还在找吗?都三年多了,要是她没事,怎么会找不到呢。说不定已经……”
“别胡思乱想,小屿的命牌还好好的,她肯定还活在某个地方……”程正则打断夫人的话,“若是一直这样找不到,我可怎么跟三弟交代。”
“三弟……离开这么久,说不定已经忘了他这个亲生女儿。”程二夫人语气复杂。
“夫人又瞎说,三弟离开不正是为了小屿?当初他将小屿托付于我,如今她却失踪了……”
房间内一时静默下来。程萧屿靠在墙边,冷汗打湿了额前的黑发,她现在觉得好像身在云雾里,一时间难以消化方才所听到的话。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程正则突然提高音量斥道,“延儿,躲在那干什么呢,总是这般贪玩。”
程萧屿回过神来,四顾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程延的身影。
“还不出来?早就发现你偷偷摸摸躲在窗子下了,像什么话。”程正则原本无奈的语气转为威严。
由于知道小孩子躲在墙外也听不到什么,程正则并不担心刚才的对话被听去,只是觉得儿子鬼鬼祟祟躲在外边这么久,太不像话,然而他却不曾想到,窗子下面的竟是程萧屿,并且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去了。
程萧屿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只是父亲还以为是程延在胡闹。她站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绕到书房门前,敲了敲门。原本因听到动静而走过来查看的绿竹,看着门前少女陌生的背影,十分疑惑。
“进来吧。”
程萧屿推开房门。
“延儿你……”看清进来的人,程正则的话卡在了咽喉。
“父亲,母亲,是我,我回来了。”程萧屿站得直直的,面带微笑。
呯一声,程二夫人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碎了,她脸色有些发白,目光中有着惊,却没有喜。第一次见到程夫人如此失态,程萧屿平静地看着她。
“小屿!”程正则站起身来,看着程萧屿有些变化却熟悉的面容,惊喜地快步走来,“小屿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去哪里了,又是怎么回来的?”
程萧屿心中有暖流淌过,有些愧疚地说,“这事说来话长,因为我的任性胡闹让你们担心了,真的很对不住……总之我没事,我回来了。”
“你的脸……”程正则惊奇地看见她光洁的脸颊,“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给为父好好说说!夫人快看,小屿好好的呢。”
程二夫人坐着没有动。
程萧屿自嘲一笑,然后直视着程正则的双眼,“父亲,我的事情过会儿容我慢慢和您说。可是现在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程正则愣住了,没想到方才的话竟然被她听去了,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就问了出来,看着程萧屿坚定又执着的眼神,他长叹一声,有些疲惫地坐回椅子里。
“就告诉她吧。”一直不曾开口的程二夫人突然出声,只见她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和漠然,“我们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是你三叔的女儿。”
“夫人!”程正则急忙打断她,沉默半响,终于徐徐开口,“十几年前,老三……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娶了一位方姓女子为妻,后来二人诞下了一个孩子,那就是你。他们两人都十分疼爱你,视你为珍宝。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你的父母在外遭遇了袭击,你父亲浑身染血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带着你母亲破碎的命牌回到家中……之后你父亲便陷入悲痛,每日抱着你在房里出神。”
程正则看了一眼程萧屿惊愕的神情,“你一定很好奇你父亲去哪了,哎……在经历了失去妻子之后,不幸并没有停止,你的父亲又面临了可能失去你的境地。你出生后体内灵力就十分不稳定,你随时随地都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你的父亲是一名厉害的符灵师,你应该也听说了……当时他好不容易将你体内混乱的灵力封印,但那终究不是万全之策,只能暂时保你性命。为找到救你的方法,你的父亲四处打探求人,后来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希望,不过我们也不清楚是什么办法,据说十分艰难。于是,你的父亲便离开家独自去寻求具体的方法,走之前将你托付于我们……只是谁也没想到,他就这样一去就是十多年。”
程萧屿愣愣地站着,思绪翻腾,胃里像是有火在烧。
“你也别怪你父亲,他都是为了你……且不管怎样,我都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程正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这三年来的经历就改天再细说吧,为父先回房了,你们母女……你们好好聊聊吧。”说着给了夫人一个眼神,示意她好好安慰程萧屿。
程二夫人平静地点点头。
房里又安静下来,程二夫人静静地喝着茶。
“我回来了,您高兴吗?”程萧屿开口说道,然后又笑了,“您不会高兴吧。但我还是想不通,就算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为何您至于对我那样厌恶呢?”
程二夫人轻轻一笑,“既然如此,今天就把话都说清了吧。”她放下茶杯,原本端坐的脊背缓缓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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