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
这时,苍玄急匆匆跑了进来,一向沉稳的气息有些乱。她很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紫笙告诉他,若不是闻到了这淡淡的血腥,他只以为她是像以前一样睡着了。他曾怕过,因为那份静,静得仿佛隔绝了周边的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毓缡沉声问道,“怎么吐了那么多血?”
“我,我只知道她小时候身体就不好,有时候一累就会咳嗽,我问过她,她说是寒疾,这些年,我也是头一回见她这样。”
“寒疾?!”毓缡嗤了一声,“我看这寒疾迟早要了她的命。”
“那怎么办?”苍玄语气里透出急色,“城主,你救救她。”
救?毓缡喃喃着这个字,倏的笑了出来,看着这个昔日冷漠的男人,今日却露出了这样惊慌的表情。当年,即便他失去了眼睛,也还是那般冷然沉静,那些伤他之人最后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他精心栽培的利刃,是什么时候隐去了锋芒。也许,在他回来后见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再不是以前的姬苍玄。
“苍,告诉我,是不是她钝了你的龙泉剑?——如果是,那么,我会杀了她。”
“城主。”苍玄单膝而跪,目光穿过某样东西落到不远的地上,“是我自己,钝了这柄剑的。”
“你变了。”毓缡叹息,“苍,我说过,你是我的宝剑,如果剑生了锈,那么它和废铁又有什么两样。我并非要强迫你什么,当年我给过你选择的,苍。”
苍玄不语,许久,他缓缓抬头:“城主,给我五百士卒,让我为你拿下泠月。”
毓缡看着他亦不说话。
“城主,苍玄愿以血起誓!”说罢,他倏的抽出佩剑,欲往自己的左臂划去,却被毓缡一掌震开。
“城主,大夫来了。”毓缡刚要说话,门口传来紫笙的禀报声。他瞥了苍玄一眼,示意他起身,继而淡淡说道:“你的血不是要你流在这儿的。——至于那件事,以后再说。”
那大夫提了药箱小步快走而进,刚要行礼,毓缡却摆了摆手,从床塌边站起来,看了眼初染吩咐道:“你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是。”那大夫应了声,然后过去为初染把脉,可许久也没有说话,眉是越拧越紧,时而摇头,时而沉思。
“有什么你说实话就是。”毓缡感到奇怪,心中也不免在意起来。
“这个......”大夫把初染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面有难色,“城主恕罪,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病人。若说脉象,明明平稳,而且这些日子应城主吩咐,我也天天有来看诊,除了虚弱一些,应该无碍才是,可这......奇怪,真是怪。”
“治不好?”毓缡声音骤冷。
“城主,这......”大夫有些为难,“要治病总也得对症下药,连病在何处也不知,自然是无法下手,我实在......”
话音刚落,在场三人脸上均染上一层冷霜,毓缡的更是沉得可怕:“会死么?”
“照这状况,即使挨过了这一回,以后怕是迟早得......”小心翼翼地瞅着毓缡的神色,他还是说了实话,不过最后那个“死”字,他还是不敢说出口。
“呃......”床上的人动了动,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好不容易舒展的皱又深深地梗了起来。毓缡刚要替她拉好被子,却冷不丁地被她抓住了手,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抓地死紧,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刻下五个突兀的痕迹。
毓缡皱了皱眉,没有抽回手,只是由着她抓着,直到她又一点点无力地垂了下去。
“血,不要,血......”初染的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额上渗出细密密的汗珠,嘴里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地吐着这几个字。
血?!
“什么意思啊?”紫笙探询地问苍玄,但他却是不语。
血?蓦的,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天,风烬脸色苍白地从倾雪园出来。莫非......他心中一动,抽出剑来对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道,撩起袖子,他把伤口对着初染的嘴。“喝下去。”
那大夫楞在一边,包括毓缡和紫笙,脸上都是诧异的表情。她竟然......
初染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渐渐有了红润。苍玄舒了口气,看她不再吸了,便抽回手,替她掖好被角,然后准备站起来。可这时候,初染却猛得又重咳起来,那吐出来的血,全部是黑色,整张脸,迅速惨淡下去。
怎么会?!
难道不是用血?!
苍玄复而又定住她乱晃的身体,急道:“怎么了,哪里还痛,你告诉我!”
“罘主。”紫笙急忙拉住他,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毓缡冷眼看着。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要你全部的血偿我!
在梦里,她说是他杀了她。
血么?
忽的,毓缡抽剑在手臂划过一道。紫笙急道:“城主,不可。”
“有何不可。”毓缡理也不理。
“刚才......”莫非两人都疯了么。
“若我的血不行,那就是天要她亡。”毓缡冷声道。说罢,他径自走向她,把手伸过去。
柔软冰凉的唇瓣贴上他的,起先她只是拧眉,并没有动作,好象在犹豫和判断什么。毓缡把手又近了近,终于,她开始慢慢地吮吸,剧烈起伏的胸缓缓平稳了下来,纠结的眉也舒展了开来。
很快,她睡着了。脸依旧苍白,只是那朵桃花,不由地鲜亮起来,重新有了颜色。
魅,魅,魅......
满园的桃花,浅笑的女子,天蓝草碧,云淡风轻。
是有人在叫他吗?
毓缡有了刹那的迷惘,刚才脑中飞闪而过的片段,竟让他的头隐隐犯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