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沁之得知此事已是第二天。他怒不可遏,当即掀了桌子。准太子妃失踪,连带着跑了府里的教书先生,简直荒唐。这事若是传了出去,颜氏百年清誉岂不毁于一旦!
颜洛嘉并没有走远,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们出城后便在郊外一个农庄落脚。秋远峥托熟人拾掇出一间屋子,两人暂且安顿下来。
日子简单而艰难。秋远峥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只能靠抄书赚取微薄的工钱,为了多得一两纹,他每每熬至深夜。相反,颜洛嘉却很闲。柴米油盐酱醋茶,这里的一切她都陌生的很,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秋远峥只是笑,笑得狭促而宠溺,然后耐心地手把手教。记得她头一回从厨房出来,脸被熏得像块黑炭,可那双眼睛神采飞扬。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里的筷子,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怎么样?”
“不咸不淡不甜不辣,不该有的一样没有,该有的也通通没有。”他笑着说实话,“但是阿洛很聪明,以后就会好了。”
果然,她没有令他失望,没几天就学得像模像样。
隔壁的李婶见她绣工不错,就帮忙揽了些活计给她。偏巧那老板又很是喜欢这花样,便问她能不能再赶十幅,五天交货,银两按最高的给。
颜洛嘉自是高兴,虽然时间不是很宽裕,但赶一赶还是可以的。一连熬了两个晚上,她的眼睛涩得难受,幸好功夫不负苦心人,她得以按时交货。
绣庄开在镇东的闹市区,旁边是家布店,店内挂着几件做好的成品。她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件天青色的长衫,想着秋远峥的衣裳许久没有换新,是不是买一件回去。
掌柜很快出了来,一面拨了银子给她,一面吩咐伙计将东西包了送去天裕楼。
天裕楼?!颜洛嘉仿佛是见到什么毒蛇猛兽,忽的一个踉跄,喉咙也有些哽咽:“你说,这绣品是谁要?”
掌柜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天裕楼,就是城西那家,还挺出名的。”
颜洛嘉的脸顿时煞白。天裕楼,那是颜家的产业。
“我不卖了。”
“什么?”掌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好地怎么突然又反悔了,“姑娘莫要开玩笑。”
玩笑么?她也觉得自己很不理智,可骨子里的骄傲作祟,令她下意识想要排斥有关于颜家的一切。原来猫捉耗子的游戏早就开始,她却不自知。
街边聚了不少人,似是发生了什么口角,有人在骂,接着便是劈里啪啦东西被扫落的声音。这种事每天都会上演,人们早就见怪不怪,漠然地看着,戏终人散。
男子掸了掸衣裳,然后弯腰将散落在地的笔墨纸砚一一捡起。绣庄里两个女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话语里包含了些许怜悯。说是那李家少爷如何跋扈,昨天闹今天也闹,根本就不让人家做生意。
清瘦孑然的身影,就这样迷离了她的视线。
掌柜还在一边唠叨,颜洛嘉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勉强笑了笑,她重新将银两捏在手里:“卖,我卖。刚才是我糊涂了。”
不远处的巷口,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布帘微敞,露出男人修长如玉的手,翠色的扳指发出圆润幽冷的光。许久,布帘被放了下来。一声鞭响,马车得得朝镇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