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烬突然倾身将她抱住。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人生生揉进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郁积多年的激动、欣喜与无奈全部释放。
他的下颚摩挲着她的鬓发,掌心的凉意透过嫁衣直直沁入皮肤,令她禁不住轻颤。月斜影清,照得那暗色的衣衫鲜亮起来,瑰丽的红,竟莫名地熟悉。
鞭炮已经放完,看热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几个孩子在一边兴高采烈骑着竹马。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她喜欢他,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所以那时候,她微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没有犹豫,即便这种喜欢在时光的交错中已经无法再变成爱情。
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她的身边都是他。所以,她也希望能给他幸福,所以,她愿意成为他的泠月。
夜深露重,静谧里忽然掠过一阵杂沓的马蹄,百余名身穿铠甲的士兵飞奔而过,惊起了枝头休憩的鸟雀。远远望去,初染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绵延成一条移动的天河,东南方先后窜起两道碧色。
听见响动,人们纷纷披了衣服出来,脸上尚带着困顿和慵懒。赵家那刚满周岁的孩子抱着家人的胳膊,拍着巴掌直笑:“烟花,亮亮。”
但是很快,他们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伴随着那一声绵长而响亮的号角,村人眼中的好奇骤然变成了惊惧。
攻城了,曦凰军攻城了!
捂着被捏疼的手,那孩子“哇”地大哭出声,清亮的童音,使得黑夜愈加深沉。
“我们,会不会死?”芸香吞了口唾沫,低低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过了会儿,水生一声不吭进了屋。其他人相互对视几眼,也陆陆续续回去。
燃了蜡烛坐在桌前,初染握了握自己冰凉的手:“哥哥,我怕。”
“别怕。——他不会乱杀人的。”
“慕容流风也许不会,可他,我不能保证。——这个人,从来都是不折手段。”
慕容萧打马入宫已将近凌晨。雷池率军先行,为了掩饰身份,他刻意避开先锋。轻缓的马蹄踏响在黎明前的黑夜,冲破了天蓝水碧的锦绣宫城。
三个时辰的攻防之战,其实大多时候只是僵持。以丞相为首,栖梧派出使臣与之商谈媾和事宜。五项要求,慕容萧一一允诺。自此,双方互换国书,栖梧降。
甬道两宫灯飘摇,他想起当年凤端华及笄礼宴的喧嚣繁华,还有彻夜不息的烟火阑珊。
承泰殿的侍卫已经尽数换过,只余几个内监战战兢兢垂首候在一旁。殿门开启,空气中忽然涌出一股浓重的血腥。
雷池见他来了,忙上前附耳几句,然后伸手指指里面。
“那两个皇子呢?”
“已经命人看着了。”
“嗯。”
慕容萧加快步伐。尽管宫中已令人着手处理,可见到眼前这副景象,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染血的长剑,支离破碎的酒杯,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清一色的女人,面容姣好,其中有几个形容尚小,甚至还是孩子。再往里,他看见龙椅边侧卧的二人:一个红妆潋滟,端庄娴雅;一个全身浴血,混沌狼狈。女人枕着男人的肩膀,两手交握,发丝轻缠。不同于其他人的惊惶,他们始终眉目安静,像极了洞房花烛之夜相拥而眠的新人。
“本想亲自送你上路,看来我是迟了。不过不要紧,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这辈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她,但同时,这也是你最大的幸运......”
“王爷?”雷池低声请示。
慕容萧直起身子:“帝后合葬,其她人同入皇陵。具体的就交给礼部,你们不用管。——北边的战报务必盯紧,出殡后马上派人把质子送往洛城。皇上那边我已经传过信,接手的人再过几天应该也差不多到了。这里的事,一定要速战速决,流风那里不能再拖了......”
“是,王......侯爷。”雷池急忙改口。
慕容萧点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倦色。人们知他率军回援,却不知道真正走的其实是慕容流风,而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三分之一的部队。
纳兰煌截了他的后路,这的确颇具威胁,可若是此刻在栖梧撤军,岂不是所有牺牲都付诸东流。到手的肥肉,他不可能白白放弃,尤其,那两个人还是他讨厌的。所以,他想了出了这么个暗度陈仓之计,既给了凤钦沅一个出其不意,也让纳兰煌有所忌惮。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旦纳兰煌看出了端倪,流风危矣。
这是一场豪赌,成王败寇,所以,他必须赢。所以,夭儿,你要保佑我。
他微微笑了,伸手扯过白布倏地抛在凤钦沅身上。
“我说过,我不许任何人动她,凤端华不行,你,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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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周一要上课,一组人的活全扔给了我。
所以这几天更新不定期,见谅,等事完了我给你们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