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子,袁公子。”
“什么事?”纷乱的思绪被呼声唤回,袁长安将伞放过一边,伸手掸了掸衣衫上的水珠。
“嘘——”小秦子指了指里面,刻意压低声音道,“袁大人在里头发火呢,您呆会见着,可千万......”话到这茬,他蓦地噤了声,因为谈话内容的主角现下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门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袁长安心中雪亮,看来今儿这脾气八成是冲着他来的。
“上哪儿去了?!”果不其然,袁宏渐开始发难。
“随便走走。——爹找我?”
“哼哼,你倒是有脸问,瞧瞧你做的好事!”袁宏渐怒气陡升,“平日里我是怎么教的你!仗着有些本事就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讨赏都讨到太后跟前去了!”
“可那是太后允了的,再说,这事儿也不是我先提的。”
“你,你还有理了!”袁宏渐气得一脚踹在袁长安膝弯上,“跪好了。——我问你,你一没病二没痛,拿雪莲做什么?”
“好奇,看看呗。”
“什么?!”袁宏渐差点背过气去,若是用来救人也就算了,可他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那东西呢?”
“送人了。”
“谁?”对于他轻佻的态度,袁宏渐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那几个同学。四人因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因而平日常在一起厮混。
“一个朋友。——爹,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没见过有人再要回来的。再说——”袁长安偷眼瞅了瞅跟前的人,声音不由小了下去,“再说今年不是进贡了两朵雪莲吗?”
这句话的结果,是袁宏渐的甩袖离去,以及,三个时辰的罚跪。
袁长安起来的时候,差点就是一个趔跌。小秦子扶了他坐下,又是端茶又是揉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因着天气,今夜的月光有些黯淡,虽是十五月圆,天幕却仿佛被一层薄雾笼住。
毓缡似梦非醒,身子一轻,他似乎又来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背影。
“用你全部的修为换一世二十五年。如果你愿意,这二十五年的时间,我可以让你永远不会老去,也可以让你心想事成万夫莫敌。”
“不错的提议,反正我也没有时间和耐性从头学起。——那么,代价呢?”
“七年,从二十五年里扣除一个七年。也就是说,你会在她十八岁的生日死去。呵呵,十八岁啊,那可是女子最美丽的时候呢......怎样?”
“好。”
那个男人,答得丝毫不曾犹豫。
渐行渐远的身影,毓缡本能地想要出声唤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胸口,火烧一般难受。
“皇上,皇上。”
谁,谁在叫他?毓缡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间,他看见了女子焦灼的脸。
最近,他常常做梦,梦见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画面,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叫做“魅”的男人。骨血之中,仿佛渗入了一种连他自己也抓不住摸不着的东西,这般激烈地冲击着他的思想乃至全部。
“皇上,吃药了。”
毓缡一口一口就着喝下,笑容里透着愉悦,这让水芙蓉受宠若惊。
“别急着走,跟我说会儿话。——你看,今儿十五了,日子真快。宫里做了什么好看的灯没有,去拿几盏来挂上,也添个喜气。”
“好啊,不知皇上喜欢什么样儿的?”水芙蓉欢喜地应着。
“你看着办就好。我记得前年,你简直高兴地像个孩子,那时候我心里想,究竟什么样的丫头不知道走马灯长什么样?去年,去年中元,我买了两个泥人想给你的,但是你突然不见了。你看——”他在枕下摸了许久,然后献宝似地送到她跟前,“有点脏了,不过还是很好看的,是不是,初染?”
那一瞬,水芙蓉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大婚那天,凤端华不见了,是芙蓉替她上了花轿。我和芙蓉,什么也没有的。”
“在临川的时候,我遇上了慕容萧,他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初染,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够了,别再说了!”水芙蓉冷冷将他推开。
毓缡,你这算什么?!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不是她,不是!她捣住耳朵,拼命地想要逃离。
“初染,你的手怎么这样冷,是不是又病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冷?!水芙蓉狐疑地看了看毓缡,糟糕,她伸手一探,竟然又烧起来了。顾不得刚才的不愉快,她心急火燎:“来人,传太医!——你再等等,马上就会好的。”
毓缡仿佛没有听到,只一味拿手反复摩挲着她的:“暖暖就好了。——别怕,有我。”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样的笑容,她很想哭。
宽阔温暖的怀抱,他拥着她,却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芙蓉,他终于抱你了,你觉得幸福吗?
她闭上眼睛,贪婪地吮吸他的气息,汲取着他的温暖。抬头,她对上他迷离的双眸。
“别哭。”他吻上了她的眉心,然后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匆匆而来的侍女看到这一幕,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
锦衾华服,珠帘熠熠,原,又是一个旖旎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