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她没想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秋慕云微微一笑,“其实也是凑巧,再说,我不认为你们有本事出的这个院子。”有谁能想到,他们根本就在原地,所以方才几十号人将这豆腐大的地方翻了又翻也无所获。
初染轻轻“嗯”了一声,继而重新收回目光:“知道吗?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秋慕云,是我害了他......”
想笑,却终究止不住泪来,那半甜不咸的味道,还夹杂着莫名的苦涩。
“我会叫人好生安葬了他,你放心。”
“不。”初染摇了摇头,“一个人孤零零在地下,他会寂寞。——还是,将他火化了吧。”
沉吟片刻,秋慕云道了声“好”。
火光冲天,烈焰中的面目渐渐模糊。她缓缓前行,每走一步,身上的热度就深一分,肆虐的火舌扫过她纷飞的长发,灼痛了她托在半空的手。
她停住,没有悲恸,没有眼泪。
此情此景,仿佛是四年前风烬离别那幕的重演。想不到,三人之中,竟是孱弱的她走到最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是有错,也只该是她。
“姐姐,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凤端华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是啊,为什么要回来?
若没有她,凤端华依旧是明艳婉丽的第一公主,春花软柳惊鸿一瞥,他含笑相应,她芳心暗落。无论爱情或是政治,他们都是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
若没有她,毓缡依旧是孤高冷傲的凤城之主,登高一呼,气冲霄汉,携恨而来自由而归。他会种满园的桃花,会怀念梦里唤名“桃夭”的女子,或许有一天,他会被水芙蓉的执着打动。
没有她,舒莲不会再恨,苍玄不会枉死,她的父皇和母后还是琴瑟甚和。
“你预备拿我怎么办?”
“送你走。”秋慕云顿了一顿,“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然后呢?”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如何瞒得住。
“我会告诉他们,你和姬苍玄一起离开。”
“你以为他们会信?!”初染嗤道。真是不错的借口,一来可以瞒下此事,二来可以除去她这个心腹大患,三来可以请走慕容萧这个门神,因为对象是苍玄,所以解释起来还是有几分道理。
“慕容萧信不信我不管,只要毓缡信就可以。”秋慕云倏地一笑,“你以为,你突然不见,为什么他不来找你?你以为靠着匹夫之勇,他能兴兵起事一举破都?——他早就知道,姬苍玄手中的那块血玉到了你手。”
好个一箭三雕,初染简直想为他鼓掌。如此一来,毓缡不会追究,慕容萧也不会久留,至于以后,反正左右与他们无关。再说以慕容萧的心性,即便找着了人,也会想法瞒住口风。这样一来,他的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如果我说,这件事我决不答应善了呢?”初染目光一凌。
“掳你的那些人一个不留,至于舒莲,我也可以将她交给你处置。”
“那凤端华呢?”
“她是柒澜的皇后。”秋慕云的神情有些闪躲,“她本性不坏,你知道的。”
初染挑眉:“舒莲的本性也不坏。”
“那你想怎么样呢?”秋慕云笑了笑。
出乎意料,初染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咄咄逼人:“秋相要保的人,我能怎么样?不过——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火已燃尽,空气中尚余些许呛人的烟霭。两个人只静静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平行的目光,透过重重空间落向不知名的某处。
没有得到回答,初染也无意追究,过了些时候,她转身回屋。
“明天,我派人送你出城。”秋慕云在后头唤了一句。
“知道了。”初染点头以算知晓。
“今日之事——”他顿了顿,“确是端华不对在先,就当,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很熟悉的话,记得当日他掳她为质,也是这番说辞。
“不必了,这回算咱们扯平,否则,秋相前债未还,如今再添一次,怕是真还不起了......”
门——重重合上,他看着她的背影在视野里消失,微扬的嘴角终于平缓下来,仰面望天,送出长长一叹。
墙里墙外,几人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