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进皮肉的银针开始慢慢呈现出黑色,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初染才小心翼翼将它们撤了下来,共同收进帕子里。
凤端华很美,这种美明艳而圆润,带了长期在宫廷里耳濡目染蕴就的贵气。这样的女子,才是花团锦簇金碧辉煌中光彩夺目的第一公主。
取了薄毯替她盖上,初染开门唤人进来,仍是先前替她引路的女子,打扮与旁人有些不同,想来是跟在凤端华身边的。执笔写好方子,初染作势看了看外面:“公主要我把这个交给莲儿姑娘,不知......”
女子反应极快:“刚才出去了,兴许还没回来。姑娘有何吩咐,奴婢也可代劳。”
初染含笑应了一声:“也好,反正都是一样的,就劳烦姑娘跑一趟御药房。早晚一次,可记着了。”
“是,奴婢知道,姑娘好走。”
见那女子甚是乖巧,初染也略略放心,出了清晏堂,她佯装的笑容一扫而空,脚步不由沉重起来。舒莲,她究竟有何居心?且不说当日她是如何死里逃生,又是如何去到栖梧,单论眼前这一桩便叫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目标不是自己么,怎么现下又和凤端华有了瓜葛?初染越想越乱,似有有什么东西突然卡断了思绪,有着莫名的怪异,可若说哪里不对,她又没有头绪。
心中焦躁,她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骨碌碌”,一用力,那石子蹦了几蹦歪出道去,旁边,停了一双男人的靴子。
吉祥如意纹样,姣好的深紫色缎面。是慕容。
看到初染,他显然很是欢喜:“刚刚要去看你,不想你却先来了。”
抬眼逡巡,初染不禁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她竟到了这里?相顾无言,忽闻一声长叹,她的双手已被人牢牢包进掌心,片刻的犹豫,初染顿了一顿,但最终没有闪躲。
“我......”
异口同声。
短暂的空白,最后还是初染先开了口:“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对于这难得的主动,慕容萧自然高兴,故而应得十分爽快:“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初染又细细将说辞想了一遍才道,“当日在凤城,你为了让毓缡相信我的说辞,是不是设计过一个叫舒莲的女人?”
“然后呢?”许久,慕容萧不冷不热丢了三个字。
初染自觉理亏,讪讪一笑不再多言,谁叫自己一开口就是问这些不相干的,也难怪他要动气。可若是就此憋下,她又不甘心,毕竟,现下慕容萧是唯一的知情者。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初染作势要走。
慕容萧岂会不知她这是以退为进,只是不料她也开始对自己使心思了,虽然本事还不够火候。摇摇头,他忽然感到一丝挫败,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你去看凤端华了?”
“嗯,去还她点东西。”
“东西?她倒是好心!”慕容萧蹙眉,脸色微变。见初染略带困惑,他玩心顿起,恶作剧地在她额上轻轻凿了一记,似笑非笑:“你啊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些劳什子东西扔了就是,哪有人不要还给送回去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人家说几句真话你就掏心窝子给她,定是要吃亏的。”
慕容萧说得理所当然,可初染听来有些不是滋味。
“我知道你又要怨我心机重没度量......想想舒莲,若非当时你心软,又岂会纵虎归山,生出这么些事来?!”想当日凤端华为泄私愤暗助秋慕云掳劫于她,慕容萧眼中闪出一丝凌厉与厌恶,“凤钦沅你也见过,面上仁心仁德实际却是个黑心肝的狐狸。知人知面不知心,凤端华不是你所见的那般,他们父女俩,那可真叫一个好!”